「我說了,省不得嘛。」她嘟起小嘴,「你們家的女人實在太多,要像我家,就老爸一個的話最好辦,一根雪茄就搞定了。」權弈河彈彈她的小鼻尖,「女人,還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什麼‘你們家我家’的,我們家也是你家,你家也是我的家。」
「真像繞口令。」崔婧皺了皺眉毛,擺擺手,「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的意思那不成了?干嗎非要挑我的語病?弈河……」頓了頓,她緊張兮兮地瞅向他,「老實說,我半年沒有回去過,爸媽會不會很生氣呀?」做人的妻子可以享受,可做人的媳婦就難啦。
權弈河好笑地反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崔婧深吸一口氣,揚揚眉,「算了算了,當我沒問,反正你是我的人了,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是,我是你的人,再說你這麼細心,買了一大堆禮物給我的堂弟妹,爸媽開心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權弈河揉揉她的腦袋,「不要胡思亂想,趕快收拾好這些東西,我好送你去研究所。」
「嗯。」權弈河的話就是她的安心丸,所有不安很快煙消雲散。她笑逐顏開地拉住他溫暖的大手放在較大的行李包上,「弈河,這是我專門給你準備的一份禮物,你猜猜看,是什麼東西?」
「我不是神仙,猜不到。」他笑了笑。
「猜猜看嘛,我大老遠帶給你的,你都不感動嗎?」她噘起紅唇,有些失望。
「好好,我來猜猜。」他的手心在行李包上模索了半天,臉色微微一變,嚅囁道︰「難道是……一個棋盤?」
「賓果!」崔婧笑著眯彎了眼,神采奕奕地說,「不愧是我崔婧的老公,憑手感就能準確無誤地判斷出禮物,厲害!」
「那是對它……我比較敏感。」他輕輕一揚眉,「到底是什麼棋盤,值得你大老遠從外國帶回來?」歐美那邊下圍棋的人不如亞洲人多,重視程度自然也不比中韓日三國,一般來說挑選有價值收藏的圍棋物品,地點不會是太平洋的彼岸。
「你先看看,我再告訴你吧。」她主動地拉開行李包的拉鏈,從里面取出一個裹著厚厚棉料的正方體,一層層慢條斯理地揭開,露出古銅色的四方棋盤。那棋盤一看便知是年代久遠的古董,十九路線交叉縱橫,但是,有兩個星點及天元處已有磨損的淡痕,盡避如此,棋盤仍泛起一層清涼的色澤,從側面望,可以清晰地映出人影。
權弈河幽深的眸子流露出一抹難以捕捉的異彩,淺淺的,淡淡的,卻真實存在,那色澤仿若琉璃,明淨透徹。五指一一摩挲著棋盤,熟悉的冰冷溫度令他心頭涌上難以言語的澎湃激情。
「好不好?」崔婧獻寶似的摟著他的脖頸,在耳邊低低呢喃,「相傳,這是古代棋聖弈局用的棋盤,他曾在上面擺出珍瓏棋局,很有名很貴重。後來他去世了,棋盤被弟子們一代一代傳下,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歷經多次戰亂,飄揚過海輾轉到了唐人街一家華人開的古玩店,我和雲銘去那里轉圈,偶然發現了,當時就訂下來,你喜不喜歡?」
權弈河眼中浮現出氤氳的霧氣,沙啞地說︰「喜歡……」雙手托著棋盤,如獲至寶,滿滿的珍視不言而喻。這個棋盤是賦予他無限快樂與驕傲的一方天地,他怎麼能真的做到靜若止水、無動于衷?
「值得這麼高興呀?」她感慨地摟住他的脖頸,「弈河,一個棋盤就能讓你激動得掉淚,讓我的成就感直線下落。」
「不,它不是一般的古董。」權弈河閉了閉眼,一滴熱淚溢出眼角,「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謝謝你,這份禮物讓我好喜歡。」
「那我有沒有什麼獎勵?」她眨眨眼,「親愛的老公?」
「你想要什麼?」他溫和地問。
「我要什麼,你都能達成嗎?」她俏皮地問。
「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他毫不猶豫地說。
崔婧捏捏他的面頰,「笑給我看。」
「笑?」他愣了一下。
「是啊,從我回來,還沒見你好好笑過。」她哀怨地咬了咬嘴唇,「勉勉強強的,我不喜歡。」
權弈河貼著她的額頭,「我笑不笑,對你的影響有那麼大嗎?」
「當然大了。」她理所當然地大聲回答,「當初要不是——」
「不是什麼?」權弈河一怔。
她突然臉一紅,偏過頭去,負氣說︰「不告訴你。」
「你不說,我怎麼笑給你看?」他認真地托起她的下巴,「告訴我,阿婧,當初到底怎麼了?」
崔婧迷失在他幽深的眼眸中,低低地說︰「要不是看你笑得那麼好看,可以讓人忘了不愉快的事,我也不會對你印象格外深刻。」
「你對我的笑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他別有深意地瞅了瞅她,「我追求你時,你才那麼干脆地答應了?」
「怎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女人的第六靈感很重要!」她瞪圓了一雙大眼。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唇,「阿婧對我的好,我知道。」
「那就笑一個給我看。」她長長的睫毛一顫,指尖滑過他的唇邊,「如果我滿意了,才算你過關。」
「高難度啊。」他故意為難地托起下巴——這丫頭只有在這時,才像一個平凡愛嬌的女孩,無所顧忌地和愛侶討價還價。他很珍惜他們之間來之不易的柔情蜜意,惟恐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連這麼基本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她耷拉下肩。
「阿婧,你听我說。」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棋盤,握住她一只長期試驗而顯得粗糙的手,放在頰邊撫慰,「人的笑是發自肺腑的,勉勉強強你也不喜歡,是吧?以我現在的心情很難笑得好看,你真的要我笑嗎?」
「嗚……」她沉吟了片刻,抬頭看他,「弈河,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說吧。」他理了理她的發絲,深情款款。
「不管我以後做錯了什麼,都不要用冷冰冰的表情來懲罰我。」她心有戚戚焉地靠進他寬闊的胸懷中,傾听心跳,「我看了……心里會難受。」
是他昨天的表現太過明顯,嚇到了她嗎?
「那麼,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論在說什麼話以前,都要好好考慮。」他吁了口氣,緩緩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你覺得我說話難听嗎?」崔婧凜了凜神,依照她的世界觀,任何人事都和她研究的生化物質一般,曲直分明。
「只是想你更周到一些。」他輕描淡寫地說,把她拉起來,「東西我會帶到爸媽家,到時候讓小孩子們自己去找喜歡的,你趕快梳洗一下,我們去吃早飯,嗯?」
「哦。」經過他的提醒,她意識到時間緊迫,三兩下把禮物塞回原位,匆匆忙忙地踩著拖鞋跑進盥洗室里梳洗。
權弈河搖搖頭,把東西大致整理好,分開放置,才去冰箱取出貓食,倒在精致的景德鎮瓷碗內,牛女乃上飄浮起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麥圈,阿福老大遠就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氣,兩只小眼楮頓時瞪起來,飛快地竄過層層桌椅,來到垂涎的地點,伸出小舌頭喝起美味。
他模模貓咪的腦袋瓜,低嘆︰「我也該學你,得到一點就滿足。」
貓咪舌忝舌忝舌頭,望著主人略現落寞的復雜神情,越發疑惑,晃著胖乎乎的身子蹭了蹭他的腿,甜膩膩地「喵唔」兩聲。
「傻瓜。」他苦笑著站起身,「你又不是我,怎麼會明白我的感受?」
對權弈河來說,和崔婧一起共享早餐時光的機會不多,他基本上是在外面的幾家老字號吃飯,很少買回家儲藏,這次帶著崔婧,他找了一家干淨利落的小店。還有一些行色匆匆的人干脆把早餐打包,想是來不及留在店里吃,所以空位不少。本來是一件挺高興的事,偏偏讓崔婧的幾句專業分析把那氛圍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