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安道了聲謝,跟在幾個人身後往里走。好不容易看到七號樓的樓牌時,迎面踫上兩個打完水往樓上走的女生,她們看到她走來,招招手,「同學,過來一下好嗎?」
方筱安左顧右盼,發現身邊沒有什麼人,徑自走過去,「是叫我嗎?」
「是啊,你是那個在學校為‘鮮聲奪人’拉票的社會音樂系女生吧!」某個穿著無袖睡衣的女生眼珠轉轉。
「嗯……啊,是我。」提到「鮮聲奪人」,方筱安有些興奮,「你們要加入嗎?」
「這個啊,挺有意思的,不過我們現在可能有點困難,你幫幫忙好嗎?」另外一個扎著麻花辮子的女生開口,「七樓的水壓上不去,我們屋有個舍友來月事肚子疼,晚上想洗熱水澡都難,你能不能和我們一起把這兩桶水抬上去啊,我們倆提不了兩桶水。」
方筱安本來不想答應的,畢竟這種體力活,有哪個女孩子在行呢?再說,大熱天抬上去這麼一大桶水,肯定累得只剩下半條命,哪有力氣去洗安妮羅潔的衣服。可是,平時遇到的同學大多局限于打听一下後援會的事宜,然後又決定自己行動,好不容易遇到兩個女孩願意加入她組成的隊伍,怎麼能輕易放過?何況她們也在七樓,都是安妮羅潔的同學吧,幫幫忙緩和一下彼此的氣氛也是好的嘛。
「好,我幫你們。」
「那太謝謝了,我們兩個先抬幾層,然後你接著幫忙好嗎?」女生感激地說。
三個人進了七號樓,先由那兩個女生依次站在上面的兩層台階,方筱安在最下面,中間那個女生分別與前後兩個人同時握住兩個水桶的提手,她們側身走成一列,氣喘如牛地爬到二樓,然後又慢吞吞爬到三樓,本來方筱安說要替換到中間,那女生看上去有點過意不去,堅持要再試試看,方筱安只好在後面為她們捏把汗。好不容易到了四樓,快要上五樓的時候,中間那女生突然喊了聲「咦呀」,霍地,握著水桶提手的手松了開來!
水桶的重力一下子全都傾斜到方筱安身上,她一時間也沒有心理準備,胳膊一彎,那桶水的慣性地潑了出來,濺到她身上,頓時,一陣濡濕席卷而來,過後火辣辣的刺痛麻痹了神經。
「咦呀,你不要緊吧?」兩個女生尖叫著撲過來,握住方筱安被燙傷的手臂,一個勁兒發牢騷︰「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好熟悉的話!方筱安越听越不對勁兒,抽回被她們摁得生痛的手。是她們!明明是她們松手的,為什麼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你看看,兩桶水潑了三分之一,怎麼辦啊?」扎麻花辮子的女孩頓足哀嚎。
「就是啊,早知道就不要你幫忙了,越幫越忙,算了算了,我們自己提好啦,你有沒有事?如果燙傷了去醫務室拿點藥抹抹吧!」
「走吧,還說什麼,真衰!」
方筱安本來還想說什麼,可是每一寸肌膚上都像被烈火焚燒,難受得無法想象,她發現這一層拐角處有個自來水管,她走過去打開水沖了又沖,即使這樣,兩只胳膊仍舊泛起一道道紅痕,鼓起一個個水泡,觸目驚心。
必了水管,想要回身的時候,腳下打滑,「撲通」一聲,她坐在了地上,裙子全都被污水弄髒,狼狽之極。
方筱安咬了咬嘴唇,忍著灼痛站起來,環顧四周,室內燈火通明,只有外面走廊處十分安靜。老天,她不過是好心助人為樂,為什麼會遇到如此倒霉的事?
有點委屈,有點不甘,她很想坐在這里號啕大哭。幸好……幸好小時候跌倒時,老爸從來不會哄她抱她,只會冷著臉哼︰自己站起來,不然不準吃飯!爸爸一直是那麼冷漠的,對她要求很嚴,可此時卻給了她很大的動力,那個時候自己才幾歲啊,現在這麼大的人還撐不住嗎?
方筱安自嘲地勾起唇角,慢慢地繼續往樓上走,在六樓時遇到幾個下樓的女生,她們無不臉色怪異地多瞟方筱安幾眼,然後竊竊私語地擦肩而過。終于到了七樓,她一轉彎看到706的門牌,人影閃動,從里面走出幾個女生,方筱安仔細一看,正是那兩個讓她來幫忙提水的女生,原來……她們真的是安妮羅潔的同學!敝不得、怪不得,一切都可以解釋了,安妮羅潔讓她這里,就是一個陷阱,目的請君入甕。當時阿璃說要跟來,她還信誓旦旦說不用,現在真是後悔莫及。
然而,讓方筱安驚奇的是安妮羅潔沒有表現出任何得色,看到她來,依然笑得那麼高雅朦朧,「你來了,我還以為你是開個玩笑呢,那衣服我已經洗了。」
「你不是去約會了嗎?」方筱安的口吻有幾分激動,「怎麼還有時間洗!」這是在耍她玩的嗎?
「我回來換衣服,順便就把那身外衫揉了。」安妮羅潔溫柔地望著她,「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要不要進來坐坐,外面挺熱的,樓道又不透氣。」
現在的她一身污漬,分明是見光死,怎能進亮堂堂的屋子見人?方筱安搖頭,「不用了,既然你清洗完了,那我先走。」
「那個你等下……」安妮羅潔從屋里拿出一本小冊子,「這個給你一份。」
「什麼?」封面做得很像請柬。
「鮮聲奪人手扎。」安妮羅潔偏頭一笑,「受到你的感染,我看了幾期的鮮聲奪人,很喜歡杜子凌的英文歌,決定支持她,當個虔誠的‘冰激凌’!」
「你怎麼會有這個手扎?」樣式分明是她們月光手冊的翻版,「麥加宏給你的?」
「我今天才和他說過話啊,是你們發的黑白印刷冊子啟發了我。」安妮羅潔眨眨美麗的眸子,「覺得不錯,我就找同學制作些手扎當宣傳品,組織了一個冰激凌後援會,你如果覺得月光人氣不夠,要加盟冰激凌,我們隨時歡迎。」
「不必了。」方筱安干脆地還給她,「月光是不會倒戈的。」
「那麼,求同存異也不錯。」安妮羅潔好脾氣地理理發絲,「咱們在學校為各自支持的‘鮮聲奪人’拉票,公平競爭才有意思。」
「公平競爭?」她的聲音微微起伏。真可笑,被人背後扎一刀算是公平嗎?
「對,等我們壯大聲勢,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我們的陣營。」安妮羅潔看起來信心十足,「我不否認先前對你有點偏見,不過……偏見就是偏見,不長久的,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欣賞?也許早點說,她會很高興,可是現在哪有心情去體會啊?「再見了。」
安妮羅潔面露困惑,目視她離去,微微聳了聳縴細的肩,不知道想起什麼,又柔柔地揚起嘴角。
「好痛——」
劉璃沒好氣地拿著玻璃瓶子,一邊吹氣一邊蘸酒精,「活該,你再叫也沒用!」
歐陽薇扶著方筱安,皺了皺眉,「稍微輕點啦,她身上的泡都破了。」
「剪破泡時是不會痛的。」慕容冷眼旁觀,淡淡地說︰「只有泡下面的那層肉踫到酒精才會刺痛,現在不消毒,發炎時更難受。」
「好好的干什麼去當苦力,現在吃虧受傷都沒人同情你。」劉璃的口氣雖然凶,手上的力道輕了很多,小心翼翼,「大熱天的,全身又是紅腫又是開皮,看你怎麼見人。」嚇死她們了,方筱安剛回來的樣子就像是剛被拯救出的難民,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方筱安蜷縮著雙腿,咬牙忍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