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軀,剮要觸及領帶夾的瞬間,杜惟眉大叫一聲︰「不準揀」。
「惟眉?」喬戩局促地轉過身,不禁被她愴然的神色撼住。今天的惟眉不正常!從進門到現在,情緒都較之平時大大激動。
杜惟眉一手握著床單,一手攥著睡衣——前襟隨呼吸的劇烈起伏而越發褶皺,揪成一團亂麻,正如此刻心亂如麻的她。
「你不能忘記的是她,對嗎?」
「你說什麼?」喬戩對她的話逐漸收攏眉峰,倦意早已席卷r身體的每根神經,若不是擔心她的腳傷,他應該沖沖涼休息。
「別的事情都可以忽略,只有她和她的東西你不能忘懷。」杜惟眉笑了起來,那笑容充滿著諷刺和冷笑的意味。
喬戩沉吟著站起,轉向浴室。
「不說話?對了,當你遇到無法解答的問題時就會沉默,看上去沉著,實際上內心充斥著強烈的抵觸吧!」杜惟眉的視線隨著他的移動而流動,「喬戩,我看不起你。」
喬戩听到這里,扭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知知道?惟眉火大地挑挑眉,「你知道什麼?」知道,’’喬戩說話的時候多少遲疑了一下,仍是越愛越貪心說出口︰「我讓人看不起。」
「你這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杜惟眉差點被他氣死,一個枕頭砸了過去,枕褥橫飛,里面的棉花套玻殼而出。
喬戩身軀僵硬了一F,終究沒回頭,緩緩走出臥室。
听到浴室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杜惟眉挫敗地一捶床,咬牙道︰「杜惟眉,你才是個大傻瓜!明明是想和他好好說,為什麼會吵起來?你不是一向都以平和自得嗎?為什麼一點點小事都斤斤計較?該死的——,,說著,不顧腳踝上的痛爬下床撿枕頭,雙膝一軟,腳痛令她不得不屈膝坐下,望著兩分飛的棉花團和枕套,手一點點撫過上面繡工精美的圖案,心酸地喃喃道︰「雨霏,我是不是好笨?他從沒對我像剛才那樣冷淡.現在人氣走了,怎麼辦?妥協認輸?不!這種事我不干!不是我的錯,為什麼由我認錯?為什麼……’’僵持了一會兒,覺得頭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竟依在床的邊
重新回到屋內的喬戩本來是想拿了枕頭再去客廳.但是一進門就看到剛才對他疾言厲色的老婆這會兒正披頭散發獨自抱著枕頭坐在地上。再走近看,原來是睡著了,昏暗的壁燈光線下依稀可見眼角掛著晶瑩的珠串。
嘆了口氣,喬戩單膝杵地,輕柔地將她挪置柔軟的床上。
他的大手撥開那貼在面頰上的幾綹細長的發絲,而後拭去她的淚——那淚仿佛是灼燒的火焰,竟令他倏地收了回來——他終究還是讓她哭了。婚前倍誓旦且地保證,絕對不做令惟眉不開心的事,那是不希望她為他而傷心。她一直是個淡然的女孩子,無論是在學校還是結婚後的生活里,未曾改變。對他,她不曾有任何要求,即使結婚的時候也沒有,不要說出國度蜜月,就連在大飯店請客都免了,為此岳父很不高興,如果不是礙著女兒的面子,恐怕早就和他拍桌子了吧?之後的三年——從暑假的實習,到九月份正式上崗,以及聖誕夜輪值守班.春節她陪著他回閩南老家探親…後來的情人節不記得了,似乎,那是下班前陸續看到有花店的人送花,他才恍然,原來惟眉一整天都坐在公司不動,是在等那遲來的花。他是個遲鈍木訥的人,不是沒良知,惟眉的心思很單純,可是他都沒有做到,這樣的丈夫是不活該被人一腳踢開?白天,秦飛煌說的「夫妻二人的世界」他听到了,其實.對惟眉說甜言蜜語,他不會,因為真的不擅長——與其說一些會讓人暴跳如雷的話,不如沉默。何況,夫妻間付出行動不是遠比語言有價值得多?
睡夢中的杜惟眉感覺到了絲絲異樣的撫模,不由得睜開朦朧的睡眼。
「喬……戩……」聲音好嘶啞哦。
喬戩沒有吭氣,手指松開了她蓬松頭發上的卡子,薄薄的空調被蓋上來時,也準備抽身離開。
杜惟眉迅速一扯,他挽起袖子被拉下,「別走。」
喬戩的視線停留在牆壁上掛著的婚紗照上,眼波流動,沉吟不語。
杜惟眉吃力地在床上的一頭爬到另一頭,顫巍巍地伸手觸踫他僵直的脊背,「給你,沒有摔壞。」
喬戩轉過身一看,她手中拿的正是那個領帶夾,不禁一嘆︰「你不必……」
「不。」杜惟眉吸吸鼻子,強自鎮定地說︰「剛才是我胡言亂語,你別放心上才好,我們做夫妻,是該體諒……」
「你究竟在說什麼呢?」喬戩皺著眉頭,越听越不舒服,索性伸手抓住領帶夾,緊走兩步一踩垃圾筒的壓板,毫不猶豫扔進去。
「喂——」杜惟眉吃驚地睜大眼,暗叫不妙,就想去找回來。
喬戩伸出胳膊,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一攬抓到自己際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心,一手揉著那頭黑柔的秀發,悶悶道︰「不要揀了,我不要的東西——誰也不能硬塞給我。」
杜惟眉的肩一顫,抬頭想看他此刻的神情,可惜卻被夾得緊緊的,不能動彈。
「不喜歡就說出來。」他的嗓音更加低沉,「你告訴我.不用瞞著,也不要讓我去猜去感覺。我一直是個遲鈍的人,不解風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是!」杜惟眉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後抓住他淋浴後剛換的襯衫,一股清新的味道襲上鼻尖,「你才不遲鈍!你只是不懂女人,我不怪你,不怪……」
這丫頭,怎麼又開始為他辯護起來了?
喬戩苦笑,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不期然看到漆黑夜幕中一雙熠熠明眸——
那明澈的眸子追隨了他很久,從他們剛剛認識,到熟識,再到幾經周折的婚姻,無論何時只要去看,就絕對能夠捕捉到。盡避,每次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她就會裝作若無其事似的掉轉開視線。
「喬戩….」她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無奈地呼喚。
喬戩恍若未聞,拇指緩慢地摩挲著她的臉蛋,淺應一聲覆上那一張一合的紅唇。
杜惟眉的心一陣狂跳,喬戩不是個熱情的人,能讓他主動來親近她根本是奇跡。除了第一次升職,兩人高興得忘了形,酒醉後相擁在一起…’
而現在,他吻了她。
唇齒的依戀糾纏最真實不過,杜惟眉緊張地險些昏厥過去,戰戰兢兢將手從他的胳膊上移至腰間,那滾燙的身軀,如同被點燃一把大火,從內到外滲透著思念。是,就是一股強烈的思念——近在咫尺的兩人,這樣親密的接觸屈指可數,豈不可悲?
他吻惟眉吻得很鄭重,仿佛一種儀式的宣言,一掌拖她的腰身,一掌撐後腦,灼熱透過掌心傳遞給懷中女子,對她所呈現的倉皇,報以更為深切的索求。
「謝謝……三年前的今天你嫁給了我。」
一句話,一句沒有任何甜蜜的話,根本夠不上情話的資格,卻讓杜惟眉熱淚盈眶。他記得今日,沒有忽略這麼重要的日子!
沒出息!杜惟眉忍不住暗中唾棄自己——
兩三句話就哄得她乖乖服帖,這個被吃得死死的性子擺明是找苦吃!理智告訴杜惟眉不能輕易妥協,特別是在一些問題沒有明朗化前,可-可是她原本打算推開他的手偏偏不再昕主人的話,一到胸前,抵制反而成了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