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卑鄙?我沒有你們這些個小女子卑鄙!」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雙眼,「你瞅我的眼,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不迷癱你,難保不會被暗算!」
「你指使戰御寇背著皇帝偷天換日,暗中輔佐越王,他為執行這個任務不惜冒著曝尸的忤逆大罪連夜趕到東都……」其其格無奈地苦笑,「然而,他的新婚妻子卻死于非命!他一點都不……曉得……還傻傻地听他XX的話,繼續勞心勞力地賣命。韋氏?哼,她和你究竟有什麼關系,值得你這樣利用自己的兒子?」
「死在眼前,還有這麼多話?」老夫人從寬大的袍袖中倒出一小包粉末,幾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便往其其格嘴里灌。
其其格身體動彈不得,咬緊牙關,窒息得滿面紅紫。想起戰御寇臨行前的殷殷叮囑,仿佛已預示到會發生的事……
啊,那個傻瓜還在為這個冷血無情的娘在玩命呢難道,她注定等不到和他相聚的那一天?
一顆眼淚自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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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其格——」
冷汗涔涔,戰御寇自夢魘中驚醒。大手深深插入濃密的黑發中,俊眸迷離。
這不知是多少次驚醒。一夜間,他不曾好好闔眼,幾乎沉浸在淒厲的血腥中已難自拔。
不能再如此下去!
身為正在帶兵打仗的將領,怎麼可以動輒神思恍惚?
只是,心不由己呵。京城一大堆攤子丟在那里,他不在,其其格又沖動,萬—……
翻身坐起,來到營帳的小窗旁,撩開簾布,眺望著夜空閃爍的幾顆忽明忽暗的星子,心頭越發煩躁。
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眼下局勢發發可危,皇帝南下醉生夢死,虎視眈眈的各地諸侯伺機而動,紛紛摩拳擦掌,欲趨勢舉大事。
本來,他是贊同越王利用瓦崗寨的勢力牽制隨時有可能回頭作亂,攻打東都的宇文化及,奈何「東都七貴」和「京城五貴」是一丘之貉,相互猜忌。
低頭看看自己一雙握槍的大手,沾滿鮮血,他竟不知沒日沒夜都在做些什麼?!
笑話!
他千里迢迢來東都助陣,輔佐的卻是一個越來越窩囊,在王世充等七貴前大氣都不敢出的軟柿子,扶不起的阿斗和讒听宇文化及的皇帝有何區別?
他殺殺殺,帶來東部的人馬殺的全是瓦崗寨的鐵漢子,奪來搶去不過是彼此間的寸土之爭——
人馬損傷,白讓那與李密、翟讓不容水火的野心者王世充坐收漁利!
倘若,宇文化及在江都有任何舉動,他先前的助陣之意豈非付之流水?
心寒,比鐵衣寒。
此時此刻,他真的疲倦了——
從小,他都不指望會成就什麼豐功偉業,僅僅是想完成一個女人的意願,企盼看到她不曾有過的笑靨……為此,他甘願充當一顆棋子任人擺布,不言不語,絕不抗拒。
說他沒出息也好,懦弱也好,他只是渴望她的認可……
別人或許覺得奇怪吧?
一個男人做大將不為鴻鵠之志,不為經天緯地的抱負,只是……只是為博她釋然的一笑……那個在他很小很小之時,便渴望的笑容。
然而……
現在,他的思慮中又多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其其格,無法不令他掛念的其其格。這小女子是奇特的,說話做事直來直去,讓人既是惱火又是憐疼。
綰娘……她是你送給我的一份厚禮嗎?
胡思亂想之際,天空中響起「吱嘎吱嘎」的鳴叫。熟悉的聲音使得戰御寇陡然抬眼,恰看到那只展翅翱翔的飛鷹——
布日固德!
它怎麼會在這里?雄鷹不是一直守候著主人左右輕型?
莫非——
不敢亂再臆測,戰御寇曲指一吹,雄鷹俯沖下來,棲落在他的肩頭,不斷嘶啞地鳴叫。
聒噪驚動了戰御寇的副將,他警惕地挑簾而入,「將軍,是不是對方有情況了?」這些日子不分晝夜地行軍,他們的兄弟和瓦崗軍交手頻繁,雖說佔據上風,但死傷不在少數。如果可以,沒有人希望繼續下去。所謂惺惺惜惺惺,英雄愛英雄。他們久經沙場,自然分得出好漢和孬種!有一線之路,他們也願意握手言和,將李密和翟讓手下的瓦崗軍收至越王麾下。
展開雄鷹爪上纏著的紙箋,他顯得越來越凝重,低沉道︰「不是瓦崗軍——京城出事了?」
「京城?」副將肩頭一動,「是皇上對將軍有察覺了?」
「不是皇上,而是宇文札。」戰御寇微閉雙目,「他幾次三番來將軍府鬧事,恐怕我府中的人抵擋不了多長時間。」
「他們不怕‘見喜’?」
「皇上當初只說半月內不準任何人進出將軍府,但現在快有三個月了,宇文化及留下宇文札,明顯已有防備。」戰御寇許久突出一口氣,「宇文札若派得過‘見喜’的人入府,這瞞天過海之計就用處不大了。」
「將軍,咱們該如何是好?」副將為難地搔搔頭,「宇文化及保護皇上到江都,至今封鎖了所有消息,沒有人知道皇上的近況如何。咱們此時撤兵回京,就怕瓦崗軍和宇文化及的人同時反撲東都,那越王——就危險了。」
「目前不能回去。」握緊手中的信箋,戰御寇冷靜下來,「至少目前不能,眼下李密、翟讓有奇人魏玄成輔佐,無往不利,傷我麾下兵士無數,必須把瓦崗寨的事穩定下來,確保東都無事我才放心。」
「可萬一——」
「不會有萬一。」戰御寇看了看那只雄鷹,修長的手指滑過它毛茸茸的羽翼,「她在,就不會允許有萬一。」
布日固德撲騰兩下翅膀,黃圓的眼中透過一抹無奈的悲。
第十章世事茫茫
大業十三年,太原留守李淵采納次子李世民之言,趁京城空虛無守時策動兵變,稱隋煬帝在江都音信全無,定被奸賊所害,故而立代王楊侑為帝,自封大丞相。
爵國公少主宇文札見勢不妙,私帶親信包圍將軍府,以戰御寇欺上瞞下之名要求搜府,希望借戰家勢力恢復原來局勢。
李淵父子坐觀虎斗,保持緘默,樂得見宇文家和戰家兩相僵持,坐收漁翁之利。
情況越來越復雜,戰御寇卻還未回來。
馬上要到宇文札給的最後期限了,阿羽焦急地走來走去,掐指算算日子,心亂如麻。
「婆婆,先放公主出來好不好?我可以保證,她不會泄漏有關將軍的身世。」
端坐在正座的老夫人面無表情,冷冷道︰「老身不殺她,已是看在那夜你說她對寇兒尚有情意的分上。若是放她出去,你能保證其其格不會趁機逃走?她跑了,寇兒不在京城的消息頓時就會走漏,宇文札更是名正言順地利用你我來牽制寇兒,讓他離開越王來京對付李淵,如此遠在江都的宇文化及就不費吹灰之力控制兩都!不行!老身絕不允許!」
「婆婆,宇文札要強行入府中如何是好?」阿羽皺眉。
「你的意思是……」
「讓其其格來應付。」阿羽再次懇求,「她是突厥公主,身份和我們不同,說話是有分量的。婆婆如果不放心,可以親自在左右監視,咱們在樓閣上和宇文札對質,不用面對面那樣接近,也就不怕其其格逃跑了吧?」
老夫人沉吟片刻,半晌,才幽幽緩緩地說道︰「好吧。為了寇兒老身答應。但是,別讓老身知道你在玩什麼花樣,否則,別怪老身心狠,連你一起殺!」
阿羽忙不迭點頭,趕緊從地牢里帶出被困多日的其其格。在來的路上,她把前前後後的經過講述一遍,關切道︰「公主,千萬別再和老夫人頂撞,知道嗎?大局為重。你的飛鷹應該已經把信兒捎給將軍了,我相信他就會回來的,你忍一忍,為他好好保重自己行嗎?」想起那天,若不是她多個心眼,跟著其其格,老夫人豈不是又為此傷害一條無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