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說我娘替嫁?」
阿羽微訝地一捂唇,「難道公主不知?」
「怎麼回事?」其其格一眯鳳眼,「你們一個個都對此事避而不談?」一把抓住阿羽的手腕,「你告訴我真相!說啊,難道我娘的婚事另有隱情?」
這是不是意味著戰御寇和阿娘之間真的……
「我……我不是很清楚。」阿羽低下眉呢喃。
「你說啊!你的命是我娘救的,有什麼不能給我說?」其其格聲色俱厲地朝她低吼,「我娘和戰御寇從小就是青梅竹馬——是不是?我娘後來為什麼會代替舞陽公主出嫁?」
「公主,是誰告訴你這些的?」阿羽面色鐵青。
「那混蛋說的竟是真的……」吹來的熱風不只撩亂了其其格的發絲,更擾亂了她的心神——宇文札沒有說謊——
阿娘和戰御寇淵源之深,定然不是她能想象的。
「綰娘小姐和將軍是相識的。」阿羽幽幽地嘆息,抬眸道,「但是,事過境遷已久,很多事情早已變了,又何必去苦苦追溯,自尋煩惱?」
「不!你不懂!」其其格腦中浮現出戰御寇在校軍場見到她時,臉上浮現出的神傷,以及那一聲低柔的呼喚,「他忘不了——我知道他忘記不了!有些事情看似過去了,但會一輩子都刻在心里。在你最不經意時冒上來,措手不及。就像是阿娘對你的救命之恩,你可會隨時間的消磨而忘記?」
「當然不。」阿羽立即搖頭否定,「救命之恩,恩同再造。綰娘小姐供我衣食無憂,阿羽會銘記五內。但——你所說的事和我的情況不同——」
「不同?」其其格怪異地一笑,「我阿娘救了你,對你有恩,所以她走後安排你在戰御寇身邊服侍他,代替她照顧他,是不是?」
阿羽渾身一顫,被那犀利的逼視打敗得潰不成軍,只能選擇逃避。呵……不愧是綰娘小姐的女兒,心若明鏡,什麼都瞞不了她多久的。
將軍呀將軍,你的心是否也如小鮑主般明白自己的歸屬呢?
「我做不到你這樣大度,為一段恩情守著自己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其其格起身撢撢衣裙上的微塵,「這麼多年,你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又或者,你心甘情願為此蹉跎歲月?可惜我不是你……我無法不在意……尤其,那個認識我最最愛的阿娘啊……你體會不到那種悲哀的。別人,我可以去爭去斗,但阿娘我是了解的。她那樣美好……莫說戰御寇、我父汗,恐怕任何男人都會為她的風采而迷醉。」
這麼多年,你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
其其格的話象利刃劃過阿羽的心房——對將軍,她可有私心?
不知道不知道……
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沒有去想,也不敢奢想自己……
「公主只知其一,不曉其二。」阿羽抑下內心翻天倒海的波動,鎮定道,「還有許多許多不得已……不可說。將軍回來的時候,他會告訴你——我看得出,你對他來說是不同的。公主,請你的情意堅持下去……將軍,他是很寂寞、很可憐的一個人。我說的‘可憐’……你會慢慢明白。請你,堅持下去好嗎?」
「你先起來。」其其格心里不太舒服,「讓別人看到,還以為我這個剛進門的突厥女人在欺負你!」
「公主。」
「我嫁都嫁了,你還要我保證什麼?」其其格眼一紅,辛酸道,「我喜歡他誰都看得出來,但能做的有限——我幫他瞞天過海,這是為什麼?人心都是肉長的,戰御寇若沒此心,我做得再多也是徒勞,他看都不會看一眼。你我還是準備一下接著要做的事吧!」看看手抄卷,慢慢展開,目光逐流,「你說……戰御寇他和你說過有關此曲?」
「皇上設宴那天,將軍回府已晚。」阿羽微微一笑,睫毛輕顫,「他休息前跟我說,公主在宴上提到萬寶常的曲,看來很是喜歡,便讓我回頭尋個機會把它給了你,也成全了我多年的夙願。」
「他說的……給我?」她只是隨口說一句那萬寶常用筷碗就可敲擊出動听的樂曲,誰料他竟記在心中了。一股暖流擴散至百骸,讓其其格已漸冰冷的心又慢慢燃燒起來——他不是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的。
至少……他記得她說過的話。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點點回應就足以讓她開心許久、許久。
于是——
「等他回來,我不但要他的人——更要那顆心!」其其格粉頰上的光彩重新煥發,「不管以前的事了,我只要他從今往後——心中有我!」
波光粼粼的池面泛起一層漣漪。
「公主,你……」阿羽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姐姐,可有木頭?」其其格突然道。
「木頭?」阿羽愕然。他們說著說著怎麼就和木頭扯上了關系?
「我要一塊木頭。」其其格重復,紅唇微勾,「一把刀子就可以讓他永遠伴著我。」
「刀子?」阿羽越發迷茫,這個小鮑主有時言辭上與他人大迥,委實令她難以理解。
其其格望了望池水中的倒影。
「不錯,木頭和刀子。」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三日轉眼即過。
但是,隋煬帝並未看到戰御寇還朝,甚至說連一個報信的人也沒有。正當他指派人下去召喚時,有太監送來信箋。
隋煬帝看罷後,臉色陡變,忙喝止要去將軍府的人︰「傳旨,近十日內不準任何人踏入將軍府,也不準將軍府的人隨意出府,違者誅殺勿論!」頓了頓又說道︰「明日立即前往江都,戰御寇麾下將士皆在京城待命,由宇文卿率領部署跟隨護駕!」
「遵旨。」
「皇上,這是何故?」宇文化及面皮抽動。
隋煬帝把那張信箋若燙手山芋仍置地面,「你們自己看!」
「什麼——」宇文化及聲音顫抖起來,「‘見喜’了?怎麼會這樣?他婚前不是好好的?」
「見喜」月兌穿了就是出痘!得此病的人渾身長滿殷紅的小絆瘩,面目全非,傷口會慢慢潰爛,而被傳染的人,十有八九也命歸黃泉!
大殿上的人喧嘩吵鬧,議論紛紛,驚恐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這是誰送來的消息?」宇文化及稍微鎮定一下問。
「前日朕派御醫他去探視戰卿的病,哪知道會得出這個結果?三天前,那其其格還在宮里游蕩,若然將隱藏的病因帶進宮來,那還了得?」隋煬帝越想越是懊惱,煩躁道︰「有人一輩子不見得會‘見喜’,可自古熬不過去的人也多如恆河沙數,不得不防。既是戰卿身體不爽,朕就特準其在京待命,半月內校軍場操練的將士一律留京,由宇文卿家的部署護駕足可。」見過太多為此枉死的人,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不得不慎重對待——
看來,去江都避避風頭也是對的。
宇文化及眉頭緊皺,神情凝重之極。戰御寇呀戰御寇,這個時候見喜,會不會太巧合了?
他不得不為之狐疑。
莫非,姓戰的果真要暗中玩花樣?不會,如是真的,任性的其其格和皇帝派的御醫豈會坐視不理?
奇怪……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次日,隋場帝于大業十二年夏三下江南,開始了他亡國身死的最後一程。」
部分官員隨行,其余留守。爵國公宇文化及留下兒子宇文札,自己帶領浩浩蕩蕩的人馬前去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