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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畔 第4頁

作者︰隨眸

瞄了眼掛在牆上的鐘,時針正指向十二點的位置。撇去晚餐與她強制性為他定出的健身時間,古訣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花在正常學習以外的充電,無止盡的商業叢書與企劃案例掩去他臉上本該青春洋溢的童稚.他身上的這分定力與耐性著實驚人得可怕。

回想自己像他這般年紀的時候在干什麼?領著玩伴四處調皮搗蛋?還是忙著成天與爺爺玩捉迷藏?

一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她很清楚這小子為自己定下的目標與要求,那分難得的恆心與毅力恐怕連她都自愧不如。然而這樣的優點固然珍貴.她卻並不認為常此下去會有什麼好處,小孩子就該保有小孩子愛玩愛鬧的天性不是嗎?太過壓抑的結果可能會導致人格上的缺陷,她並不樂見這樣的情景,童稚的年紀便已擁有如此深沉的氣度,可以預見不消十年,他就會變成一個未老先衰的小老頭。

有些無賴地將手覆在他正潛心鑽研的書本上,不期然地對上古訣含著疑惑的眼,心房不禁震動了一下,像是心湖被投擲出的層層波瀾,一抹熟悉的影子迅速劃過,快得讓她來不及抓住什麼,就如同流星般驟然殞滅。

她被古訣一臉迷茫的樣子逗笑,剎那的遐思被刻意拋諸腦後︰「不許看了,除非你想讓一副拙得要死的眼鏡陪你過一輩子。」

「過來陪我聊聊天,放輕松一點,然後——」尋畔指了指鐘︰「乖乖上床去,明天早上還有課。」

迸訣揉了揉酸澀的眼,將翻至一半的書本合上。望了眼杯中早已冷卻的咖啡色液體.他皺了皺眉放下本欲端起的杯子。

「怎麼你不去睡嗎?」他記得明天一早她有例行的季度會議要開。

「和你一樣啊。」她眨眨眼。

迸訣微怔,目光定在她眼下的那一抹疲憊。心中傳來一絲熱融融的暖意,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踫觸過這樣的感覺,本該疲憊不堪的身心仿佛被注入一股熱流,心境也染上一層清明。

「其實你不用陪我,我累了自然會去睡。」他實在不忍見她受累。

尋畔輕笑著聳聳肩,轉身步至書房附設的吧台邊。「今天你的班導師打過電話到我辦公室。」她端出兩杯牛女乃.其中一杯遞給古訣。

「他找你有事嗎?」他微微皺眉,學校的功課他一向游刃有余。

「听說你在學校與同學處得不怎麼愉快,也拒絕參加學校組織的團體括動,為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迸訣捧著她遞來的牛女乃慢慢啜飲,沉寂的目光像是波瀾不興的深潭。「我不覺得有參與的必要。」他寧可多花些時間專攻自己進修的課業,將所有的心力投注于書本上以便日後能夠重掌家業,這總比與那些個小毛頭成天為了某某女生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來的好。

「毫無價值?」

「可以做的事有很多,我的時間很寶貴,不值得浪費在這些瑣事上。」該死的都怪那個多嘴的男人.仗著自己是班導師的身份.沒事在她面前嚼什麼舌根.他才不屑與那群只懂得吃喝玩樂的小毛頭泡在一起。古訣閑閑地揚眉,毫不掩飾地將鄙夷寫在臉上。

迸家人的天性中都藏著無可否認的驕傲因子,除了他那與聖人無異的二叔.血液里奔騰潺動的因子隨著驚逢巨變的古家而翻涌,長久以來生活在二叔的鋒芒底下,想要超越他的念頭在心中一步步攀爬佔據,因此他更汲汲營營地想要守住這分家業。

「與周圍的人交惡,實在是個不怎麼明智的決定。」柳尋畔迎目看向側坐在燈下的古訣,背光的臉頰凝著深沉無瀾的陰影,她仿佛看見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困獸.未見豐滿的羽翼已經急欲掙月兌束縛的牢籠,那種對未來毫不矯飾的迫切野心,她以為至少應該晚幾年才會出現。

「我不是與人交惡,只是沒有費心去交好。」他忍不住為自己辯白,她眼中的溫柔令他無法抗拒地沉溺,從來他都是依靠自己模索著學習的,心房中的重稚柔軟早就不知被遺棄在何處,惟獨對尋畔他始終保存著心中最柔軟的一處。

她感慨萬般.無法想象一個沒有童年的孩子.在那些艱澀的文字猶如魔咒下,將他慢慢壓成一部只識教條的機器,除去這些書本,他的人生會錯過的何止萬千?她試著勸導︰「一個成功的領導者,光靠書本上的知識遠遠不夠。」

她指著面前厚重的書籍,「你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要領導一個企業,靠的不光只是滿月復的才學和理論,更重要的是交際應酬的手腕與攏絡人心的能耐,倘若不懂得如何建立自己的人際關系,並且善加利用或駕馭,可以預見的是,你已經失敗了一半。」從小便被訓練成為繁天的繼承人,她最先學會的就是如何運用與建立自己的人脈。

見他仍是一臉迷惑的一知半解,尋畔笑笑輕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催促他喝完助眠的牛女乃,然後作勢拎起他的領子威脅著︰「停止蹂躪你可憐的腦細胞吧,如果你真想明白我的意思,那麼從明天開始,有課余的時間別往書房里鑽,隨我去繁天看看,就當是見習也好,總比你對著書本浪費時間好。」

尋畔捉來古訣的腦袋習慣性地揉亂一頭黑發,「至于現在——給我乖乖地去睡覺!」

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古訣被輕易扔出書房,阻隔在門後的臉上最後一絲表情含著半驚半喜,配上一顆被她刻意制造的足以媲美稻草的腦袋,笑意像是無法遏止似的爬上她的臉龐。

一道背光的身影遮遮掩掩地妄想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避開端坐在客廳內看報的尋畔溜上二樓的臥室。

可惜天不遂人願。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就上樓?我在公司等了你半天都不見你來,晚餐吃過了嗎?」柳尋畔扭開客廳的琉璃台燈,一陣強光撲來,快得讓他來不及轉身避開。

「這是怎麼回事!你這身傷是怎麼來的?」尋畔失聲大叫,不由分說地將他拖至燈下查看傷勢。

「我沒事。」古訣忍著傷口隱隱傳來的鑽心之痛,艱難地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你與人打架了嗎?」尋畔有些詫異地道。

迅速翻出櫃子里的醫藥箱,拎出碘酒與棉花替他精彩絕倫的臉上藥。

碘酒踫到傷口產生的疼痛遠遠超越他的想象,強忍下疼得哀哀叫的沖動,古訣咬著牙點頭承認.不願告訴她今天一出校門便莫名其妙地被人拖進暗巷拳腳伺候。

「你與人結了什麼仇怨?下手可真狠。」左眼青了個大包,鼻子正在流血,嘴角破了皮淤著一片,右邊的臉頰被劃出三道血痕嘖嘖,光輝的戰績看來真是慘不忍睹。她故意加重上藥的力道,直到他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狽向她遞來討饒的眼神,她才放輕手腳。

等到最後的一處傷口處理完畢,古訣開始尋思著近日來自己可曾與準結下深仇大恨,腦中卻是一片空白茫然,獨來獨往的他並未招惹過任何人,莫名其妙地吃下這頓拳腳實在是冤枉。

「需不需要幫忙?」尋畔隨口問道,順手將他被扯出幾道口子的外套剝下,找來十年難得一用的針線盒子.不怎麼熟練的縫紉技巧讓她看來有些笨拙。

「我自己會解決。」他拒絕得很干脆.探頭瞅了眼不時擰眉的尋畔,然後露出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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