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站在這?你不餓嗎?」抱著被子出來時,見他如雕像般動也沒動。
「……要、要了。」他回神,坐下來開始吃面。
「被子放這里,我這里沒別的房間,晚上你委屈一下睡客廳。」把被子擱下,她回廚房清洗剛才用過的鍋具,擦了擦流理台,又稍整理冰箱。
必上冰箱門時,她嘆了聲。說到底就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所以才躲進來這里東模西模的。
說了要分開,可他每每出現,她總被他牽動情緒,但又強迫自己對他的一切表現要用淡然態度面對;說恨他,她舍不得他餓著或累了,說愛他,又對他有過的欺瞞感到憤恨,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什麼了。
磨蹭許久她才回到客廳。面吃完了,他低著臉在喝湯,听見腳步聲,他抬起臉龐,四目相對,都有千言萬語,卻也都不知從何說起。
童玥心先開口了︰「蘇醫師,請你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
他怔然望她,幾秒鐘後擱下筷子。「你是指哪方面?」
「全部。」她咬咬唇,說︰「不用幫我們樂團做什麼,也不要再……再守在樓下。我讓你上來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就是想著你幫我們一天,晚餐沒吃,才下了碗面給你;你一早就上來,如果連夜開車回高雄,疲勞駕駛很容易出事情,所以才讓你上來的。」
所以,她對他連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他眨了下酸澀的眼,淡淡地問︰「是不是無論我再說什麼、再做什麼,你都不相信我了?」
她思量甚久,才說︰「也不能這樣說。我認真想過,其實你也不容易,爸媽失和,孩子總是為難,讓你親眼目睹你母親的悲傷、不甘,甚至是死亡,你當時一定很傷心;我可以理解你怨恨我媽媽的心情,換作我們立場調換,或許我也會怨恨、會無法原諒,甚至做出更瘋狂的事也說不定。你想報復,我也確實真被你……我們這樣一來一往,是不是就算扯平啦?往後能不能我過我的生活,你也過你的日子,別對彼此有牽掛了?」
說完,她收拾桌面碗筷,低著臉又說︰「你快休息吧,忙一天了。」
轉進廚房前,她差點摔了碗盤,只因身後傳來他壓抑的嗓音︰「我不會因為你這些話就放棄。當初接近你是別有用心,但感情是真實的,我還愛不夠你,如何扯得平?你真的甘心了?你不想知道我會怎麼愛你嗎?」
她靜默良久,才啞著聲說︰「想過,曾經想過,但是是你錯失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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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雨水特別多,春雨後緊接著是梅雨,氣象局早預報今年降雨量偏多,估計這一波的梅雨鋒面至少持續一周,鋒面會從南往北,全台灣皆會出現豪雨,或是豪大雨,甚至是強風、雷擊等現象。
南部驚人的雨勢已造成部份災情,每大雨必淹水的屏科大又再度上新聞。童玥心看著新聞畫面公布停班停課的縣市,幾乎整個中南部都是停止上班上課的,連大台北也在早上宣布停班停課了。
印象中沒有哪次的梅雨可以讓幾乎整個台灣都停班停課,這雨實在夸張。
窗戶叮叮咚咚響,她側過臉,看著雨珠又快又急地敲在窗上,她想著要不要出門采買?冢里冰箱沒什麼菜了,昨天有課,她沒時間去買菜,昨晚列了清單打算今天上市場的,但看這雨勢,她要撐傘要提東西,似乎不是很方便。
她起身走到窗前,眼眸倏然瞠大,外面……外面淹水了?她瞪大眼,看著街道,經過的路人都拉起褲管,她想這雨要是像中南部那樣一下不是一整天就是一整夜,她總不能都不出門呀。
思考幾秒,她帶了錢包鑰匙,套上雨衣,換了雙夾腳拖便匆匆下樓。先去便利商店買個泡面和面包什麼的都好,晚餐和明天三餐總要先備著。
她住的地方地勢偏低了些,每每下大雨總會淹水,大概就是到腳踝的深度,不至于難出入,就是怕這雨要真一直下,萬一像中南部那樣,也是傷腦筋呀。
雨真大,打在身上會痛,鏡面水花花一片,她只能眯著眼,小心翼翼地朝另一頭的便利商店走去。
路面水花濺起,嘩地一聲噴在一旁行人身上,從後照鏡里看見那行人指著他的車像在大罵,蘇鈺唐只能在心里道歉,車速仍未減。
南部昨日淹水,他診所也略有影響,水不深,但地板濕濕的就是不方便——昨晚已宣布今天停班停課一天,他想這雨恐怕還會再影響台灣好幾日。
早上醒來時看了下新聞氣象,梅雨鋒面加西南氣流已往北移,看中部也有災情傳出,他不免擔心起她,想了想,還是上來看一下才安心。
知道自己這樣很瘋狂,也知道她見到他會很冷淡,但就是放不下,猜想她肯定會拒絕他的關心,因此他連電話都沒打,開著車一路往北。
打了方向盤,欲轉進另一條街,方到路口他踩煞,面前景象讓他驚詫幾秒。他沒開錯路吧?前方那湍急的水流怎麼回事?他倒檔,車子退了退,開到路邊停妥後,拿了手機下車。
彼不得雨大,他一面打電話,邊跑向路口,方轉過路口就見路面已被黃水淹沒,根本看不見水流底下是什麼,雨再不停,不知會淹多高,她知不知道家門前淹水了?手機那端卻沒有人接听。
他心急,涉水朝她家方向,水深及大腿了,但還不至于無法行走,但水流湍急,走得膽顫心驚,這畫面讓他想起許多年前八掌溪事件,到底哪來這些水的?
前頭有幾個大人緊拉著小孩的手,一起涉水,畫面驚險,他一個不留神,差點被隨著水流飄過的什麼絆倒。
好不容易走到她家門,老板和老板娘下半身泡在水里忙著將東西挪高,他見一旁樓梯門開著,自己上了樓,在她門外按了幾次門鈴,沒听見響應,想著方才那湍急水流,她現在要是在外頭豈不危險?拍門板叫著她的名,始終無回應。
匆匆下樓,半身泡在水里找到漢堡店老板娘,老板娘說她忙著搬東西沒留意她有沒有出門。
他皺眉,濕著一張臉往外走去,眯著眼四處張望,但沒瞧見她身影,他一路朝前走去,過了人就拉住人家。
「有沒有看見一個白頭發的年輕女生?她住這附近。」
「請問一下有沒有看見一個白頭發的女生經過?她是我老婆,住在這條街。」他見一個就問一次。
前頭已有消防隊員推著橡皮艇前來進行紆困,那一端已拉起黃色封鎖線。
「先生,你有辦法走嗎?我看你上來好了,水流急,你這樣很危險的。」橡皮艇靠了過來。
「我要找人,拜托一下。」雨大,他眼楮幾乎睜不開。
「找什麼人?我們幫你找啊。」
「我老婆,住那棟二樓。」他抹了下臉,手指一個方向。「我剛剛上去她人不在,我不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她在哪這樣也不是辦法,現在雨這麼大,水又淹上來,你不能在這里啦。」指指另一頭。「你看我們都拉封鎖線了。」
「我知道,但她視力不好,下這種雨,水又淹上來,我怕她看不清路。不好意思,你們忙,我去找她。」
「不是啦先生,都跟你說拉封鎖線了,你不能在這里啦,不然大家都跟你一樣要進來找人的話,我們怎麼工作啊,萬一出事了也不好嘛,我們等等上去幫你看一下,你配合一下,趕快離開,到那邊高一點的地方去。」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