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廠王看了他一眼,道︰「先別離開,我去去就來。」說罷,身形已淡去。
也當真是去去就來,約莫半盞茶時間,黑衫又現,他淡聲開口︰「適才問了轉輪王,三日後有個極好的投胎機會,本該由一名孝女前去投胎的,但她最終決定留在光明聖地修行,放棄投胎,這個機會便得讓給其他生前良善或有功的死魂。若香蘭願意,我等等就同轉輪王商量,把這機會給了她。」
鐘靖抿住嘴,眸光幽黯,半晌後他輕道︰「有勞閻君。三日後……」他又抿了抿嘴,嘎聲道︰「勞請福德神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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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好奇怪。巫香蘭兩手拉著衣襟,一張臉蛋探出屏風,偷偷覷著那負手靜佇在窗前的男子。
自前日她醒來後,他便是這麼沉默。其實他本就不是話多性子,一貫冷面少話,可她就是覺得他的沉默透著古怪,因她這兩日總發現他常常望著她出神。她身子不是痊愈了嗎?他干嘛還一副煩惱憂心模樣?再有,他今日更是古怪,待她特別好。前兩日冷冷淡淡,今日又好得莫名其妙,害她現在躲在這探頭探腦,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喊他一聲,讓他來幫忙她把衣帶系好。
想起那劍氣鑽入肩胛時,當真痛得要命,痛到心里都想著有機會投胎的話,她死也不要再當女的,因為生孩子肯定就這麼痛。她昏迷間還幾度痛醒過來,他教她持咒,她讀得好辛苦,癥狀也才減輕那麼一點點……幸好前日醒來,身子全好了,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痛意。
好神奇啊,她還以為她會再死一次,魂散盡的,卻沒想到現在活蹦亂跳的。
迷糊間知道他過給她什麼,就像武俠片中看過的那些畫面一樣,雙掌貼著背就能過真氣給對方;而她也確實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體里面流竄。她好像還吃了什麼東西,入口即化在嘴間,涼而不覺寒,她想那大概就是讓她能這樣快速復原的好東西……是傳說中的仙丹嗎?
她問過他,她是怎麼好的,他簡短一句︰「該好時,便好了。」
什麼跟什麼啊!她有听沒有懂,然後她就發現他變得好沉默,一種近乎漠然的沉默,接著今日又異常親切……好比說,她還在睡夢中,他便喚醒她,接著在這屏風後的浴桶里備了熱水,要她淨洗,換上新衣;而她的新衣還是她曾說過她想試的古代衣裳,他說他一早上街買來給她的……
她是很開心沒錯啦,可她不會綁衣帶,怎麼打也弄不好那個結。她想喊他幫她,但此刻見他淡淡側影有著郁色,似在沉思,她又覺得不該打擾他。
「唉……」嘆口氣,她轉了轉眼珠子,不意發現這屏風可真精致,這在現在的陽間該是個古物,可賣好價錢的吧?是他挑的嗎?他一直都住在這里嗚?
前日醒來後,她對于自己置身的地方很好奇,確定身子無礙了,曾出去探繞過,就一個小院落,一外廳一內室;外廳也就一張桌、幾張椅、一個長櫃;她現在所待的這間內室便是他的寢房,一張床榻,一張圓桌和兩張小凳,再加上一個矮櫃和一個長櫃,而這屏風就擺在寢房角落,屏風後便是洗浴的地方。
簡單,樸素,卻古色古香。
自去過光明聖地,她已不意外這樣的建築和擺設,當真就和古裝電影里看過的那些差不多;她也知曉他這屋子就在光明聖地的某一角落,因為這里的白日天色渾濁、夜色陰涼,和建在陽世間的福德廟不同。
她要一直住在他這里嗎?不回去伯公那里嗎?她幾度想問,可他前兩日那沉郁的目光卻老讓她問不出口。也許等等可以問問他?然後再順便問問邱國彰後來怎麼樣了?品晏和邱女乃女乃現在又過得如何呢?
「香蘭,還沒好麼?」屏風前頭一聲低問,促她回神。
「啊?好了。」他的聲音就隔著屏風,她扯了扯衣襟,不知為何紅了臉。
「該出來了。」鐘靖淡道。
「不行啊……我衣服……穿不好,那個衣帶就打不好,還有肚兜的帶子和頭發纏在一塊了……」愈講愈小聲,覺得太丟臉,這麼大一個人居然能把衣帶和頭發扯在一塊。懊惱時,一雙黑靴映入眼,她訝然抬眸。
「不會穿麼?」鐘靖覷見她微敞中衣下那件抹胸因頸帶未系好而有些松松的,了一片美膚,他面皮微微熱著。
「就……帶子綁不好……」她低下臉,兩手拉了拉半敞的中衣,有些羞怯。
一只大掌握上她的手,牽握著她,領她往外走。她怔怔然,看著他的手,納悶地開口「師、師父……」
第9章(2)
鐘靖帶她移出屏風後,將她按坐在寢房內的圓桌前,從一旁矮櫃里拿出一塊干淨長布,還有一個黑箱子,箱子外型和大小很像化妝箱,他將長布和箱子擱上圓桌,掀蓋拿出一面化妝鏡,她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你、你怎麼會有這個?」當真是化妝箱,而且里頭什麼都有。化妝用的刷具、口紅、眼影盒、腮紅盒、粉餅等等統統都有,這不是他那年代在用的東西呀。
「自然是買的。大街上一家賣女子用品的店鋪,里頭全是女子喜愛的物品,老板娘同我說現代女子都喜愛這個,我便買了來給你。」他一面道,一面拿起干布擦著她濕發,見真有幾綹發絲和抹胸系帶纏在了一塊,他低臉,專注地解著。
接著將她發絲往前撥,解了她抹胸衣帶,重新打上結,再拉過中衣,在腋下打了結。他眼神只盯著該盯的地方,可指節不免踫上她果膚,她紅著臉,透過鏡子瞧身後的他。
「師父以前常幫女子系衣帶?」
「娶親後才做這些事。」說罷,從箱子里找出眉刷,沾了眉粉,另一手輕抬她下頷,說︰「她喜歡我為她畫屆,總說我畫得比她好看。不過今日這些用具我頭一回使用,不怎麼習慣,你將就點了。」
她明白他口中那個「她」指的是他生前的妻子。原來他生前是這樣浪漫的男人,為妻畫眉呢。「師父還想著她嗎?」
「想。」他細細描著她的眉。
她有點失望,卻仍帶著笑容道︰「真羨慕她,有師父這麼好的丈夫。」
他愣了愣,聲嗓微啞︰「會有的。將來,你也會有丈夫。」
可是她喜歡的是他呀,他真的感受不到嗎?抿了抿唇,她問︰「今天有什麼事嗎?為什麼要做這身打扮?」還讓他親自為她上妝。
鐘靖一頓,抬睫望進她眼底,半晌,他徐聲道︰「從未正式收你為徒,可你也沒少喊過師父,今日這些……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讓她漂漂亮亮地去投胎。
聞言,她笑咪咪的,心里很是歡喜。「所以你是真的認我這個徒弟是嗎?那我不必再回伯公那里了嗎?」
「不必。從今而後,你無須再回到那福德廟。」
「所以我就是跟著你了?」她眼眸亮晶晶的。
對上她晶亮中又透著毫不掩飾的情愫和眷戀神色,鐘靖直起身子,負手望著窗外。「你想跟著我麼?」
「想呀!苞著你有得吃、有得穿、有錢花,還能學法術,當然想跟著你。而且我、我對你……對你……」
「前幾日,你痛嚷著想投胎。」似明白她接下去會說出什麼,他出聲阻撓。
巫香蘭愣了下。「我有說我想授胎?」
「你說你後悔,你不想修練,也不想當陰官,問我能否去投胎。」
她想了想。「我忘了我說過這種話,那一定是當時痛昏頭了啊。」倏然想起受傷前的事,她仰著臉蛋,看著他線條剛毅的下顎,小心翼翼地開口︰「師父希望我去投胎嗎?是不是因為我那樣幫著邱國彰,你還生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