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那些東西有什麼用?」她插嘴進來,嗤之以鼻的說道︰「什麼聖王之道、仁者無敵,這天底下哪有什麼聖王了,不就是力氣大的人贏麼?」
「紫瓏,你快、快住口……」譚生緊張得口吃了,小泵娘不知爺的脾氣,居然出言狂妄!爺向來對陌生人客氣冷淡,但對自家人卻相當嚴厲,他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古人的詩書禮儀,你居然絲毫不放在眼里,小小年紀卻相當狂妄啊。」他語氣輕淡,听不出喜怒,一旁的譚生卻是冷汗直流,暗暗為她擔心。果然,只听見主子說道︰
「譚生、鐵衛,你們退下,我要和紫瓏單獨談談。」
譚生應聲退下,心中卻惴惴不安。不知爺會不會打紫瓏的小,或者,把她趕出風府……他越想越不安,畢竟,和小泵娘朝夕相處了一陣子,多少有些感情。
就在譚生胡亂想著之時,身旁的大漢卻沒有移動腳步。
男子見忠僕不肯離去,便問︰「鐵衛?」
黑臉大漢朝她瞥了一眼,說︰「這女孩奸猾無比,小的怕她會對主子不利。」
男子听了,秀眉一軒,俊逸的眉宇透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傲然,卻是語氣淡然的說道︰「你以為天底下有人能動得了我分毫嗎?」
鐵衛見主人如此說,立即躬身退下。于是偌大的花園里,就只剩他和紫瓏兩人,一陣風吹來,花香馥人,薰得人醉。
他在她對面坐下,身上的盔甲輕微的擦響,又引來她充滿興味的注視,他假裝沒有留意,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紫瓏,這些日子你在府中過得如何?」
「呵……」她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真沒趣。」
「哦?」他劍眉一挑,示意她說下去。
「餐餐都有人喂的日子真無聊,害我鎮日沒事可做。」
「譚生不是有教你讀書寫字麼?」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她。如果她是毫無上進心的庸兒,也就不必再留下,他沒有多余的時間耗在她身上。
只見她又打了個呵欠,百般無聊的說道︰「有啊,那種不費力的事……」
「不費力的事?」他截斷她的話,西陵國內上萬名學子,每年燈下苦讀,紇紇刻刻,從未有人敢說讀書容易。
只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對啊,只要看看就懂了,無關生死,一點也不刺激。」
他听了,眉高挑,語帶深意的問道︰「你喜歡危險刺激、生死攸關的事?」
「對啊!對啊!」她見他了解,高興了起來,比手畫腳的說道︰
「就像以前每天偷食物,一次失手就餓得臉色蒼白,兩次還沒偷到就餓得頭昏眼花,三次偷不到就準備餓死了,你說刺激不刺激……」
她說到以往困苦的日子,竟然逸興湍飛,最後還頗覺懷念的嘆了口氣,說︰「我看,你干脆送我回破廟去算了,那兒的生活還比較刺激好玩。」
他唇微揚,說道︰「看來這些日子真是把你閑慌了。」
「也還好啦。」她歪著頭想了一下,說︰「自個兒勉強找點動腦筋的事來做嘍。」
「什麼事?」他問道,心中卻有不祥的頸感,也許他該先回書房查看印璽有無遺失。
只見她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把蛐蛐兒訓練得會站獨立式,舉左前、右後腳,舉右前、左後腳站立,你要看嗎?」
他听了先是一愣,繼而仰頭大笑,終于卸下精銳的臉孔,恢復初見面時的輕松神態。
她望著他,小臉是迷惑的神色。有這麼好笑嗎?她可是花了好多時間才訓練成功的耶!大人和小孩的心思果然是不一樣的。
待他笑聲歇了,轉向她,如紫綢般的優雅聲音說道︰「教你比偷東西還刺激的事,要不要學?」
「要、要、要!」她跳了起來,一疊聲的叫著,突而又退開一步,一臉警戒的盯著他,說︰「慢點,我到現在還不知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她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他眉一挑,感覺有些意外。「府上的人沒告訴你麼?」
「還說哩!」她埋怨道︰「我問譚生,他神秘兮兮的說︰‘你自個兒去打听吧。’問府上其他人,個個嚇得跪在地上,發抖的說︰‘小人不敢提爺的名諱’。問幾次就被跪幾次,這府上就我年紀最小,你會害我折壽啦!」
他听了再度大笑,接著停頓了一下,以那雙狹長深幽的黑眸注視著她,說︰「我叫……風靜海。」
從生疏的語調可以听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介紹自己,而且是對一名小女孩介紹自己。
「很好听的名字啊,為何大家都不敢提呢?」她歪著頭說道。
名叫風靜海的男子微微一笑,轉開了話題,「你有特別想學的嗎?」
她一听,大眼亮晶晶的說道.「我要跟你學妖法!」
「妖法?」他劍眉皺起,不知她所指為何。
「就是那個啊!」她模仿他當日一翻大袖的英姿。
「喔,原來如此。」他憶起,知她所說的是武藝,笑說︰「要學那個也可以,不過……」
他沉吟了一會兒,再抬眼時,眸中閃著深沉魅光。「我有比妖法更厲害的本事,你要不要學?」
「要、要、要!」她興奮的扯著他的袖子。「你現在就教我!」
他微微笑,輕輕一掙,月兌開她急切的小手,說︰「好,不過從今天起你要乖乖听我的話,不得違背。」
「好好好!你說什麼老子都依你!」
「嘿?」他斜睨她一眼。
她連忙改口說︰「我什麼都依你。」
「很好。」他滿意的點頭。「這入門第一課麼……」
是不是過關斬將、橫掃千軍?她興奮的猜想著。
譚生教她讀書時,她總是將「西陵禮制」丟到一旁,自個兒拿起「武將傳奇」讀得津津有味,蹲坐在書桌上神氣的昂頭比劃著,想像自己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好不威風。
「這入門第一課,叫做打蒼蠅。」
她發光的小臉蛋馬上垮了下來!這叫哪門子厲害本事?
只見他丟了一塊面包在地上,馬上引來一群蒼蠅。「限你于一刻之內,想出七種將這些蒼蠅全部打死的方法。」
他說完,修長的身子倚著涼亭的柱子,閉目養神。
「打蒼蠅,這還要你教?」她朝他做了個鬼臉,悄聲自語︰「啪的一下全部打死就好了,還要什麼別的方法?難不成用火燒、用水淹?」
「你已經想出三種方法了。」他雙目仍閉著。「還有,不要對我扮鬼臉。」
這家伙果然會妖法哪!閉上眼楮也能察覺出她在做什麼。她吐了吐舌頭,見他仍是閉目不動,仿佛是打坐入定的模樣,便踮著腳尖到地上拔了根草,再躡手躡腳的走到他倚靠的柱子旁邊。
她歪著頭打量他的睡容,長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上,遮住了那雙銳利的眸,端正的鼻梁,劍眉薄唇,睡容如此俊秀溫雅,真令人難以置信是名征戰沙場的武將、謀略多端的男子。
然而,這一張好看的睡臉卻絲毫抵擋不住她惡作劇的頑心。
她屏住氣,小手將草葉尖兒一寸寸的移往他的鼻子,就在快要觸到之時,突然一抹光亮刺痛了她的眼。
她揉揉眼,找到了適才的發光體——他的頭盔,在夕陽余暉下反射著燦然銀光。
那是一頂純銀的頭盔,盔頂打造成凶猛的鳥形,在兩側展開了雙翼,睥睨傲視的姿態栩栩如生,令人忍不住贊嘆。
她從小在市井長大,從未見過如此名匠之物,一時之間心動神迷,伸出小手想要踫觸。
「你想好了嗎?」他的雙眸倏地睜開,精光迸射,把她嚇得倒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