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並不是那樣難以忍受。
「你放心，駱君豪和蔣雪喬都沒有事，他們會報警，警察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曉綠輕輕吐出一口氣，欣慰地點了點頭。
還好，被抓來的只有她們兩個人，其余的人都沒事。可是，很快，她的眉頭又深深地蹙了起來，為什麼偏偏是沈忱？
為什麼偏偏是身體最差的他？
但，為什麼不會是他呢？
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關心自己？
這一剎，她的心軟了，感動像潮汐，瞬間覆滿了她的全部呼吸。
渾然忘了自身危險的處境。
一連幾天，他們都在被不停地轉移、轉移……
起初，沈忱也如麥曉綠一樣，手上腳上都戴著鐵鏈，可是到了後來，那些人見他連走路都喘不勻氣，便不如先前那樣防範了，馬馬虎虎地用繩子綁了丟在一邊，就算完事。
他們倒是省事了，可曉綠卻一日比一日更擔心。
有好幾次，她提出讓他們放了沈忱，畢竟，與金剛結仇的人是自己，沈忱是無辜的。可是，那些人見她緊張的樣子，越發不肯輕易放走沈忱了。
畢竟，控制沈忱可比控制麥曉綠要簡單得多。有了這張王牌在手里，不愁她不低頭合作。
這樣到了第五天，他們被送進一個規模龐大的實驗室。
「糟了，他們不是要報復你，是想要解剖研究！」
看著實驗室里那些高度精密的儀器，沈忱臉色煞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曉綠的來歷，愈是新奇的事物愈容易引起野心家的注意。
「什麼是解剖？為什麼要解剖研究我？」曉綠不解。
「你不要管我，一有機會你就逃，輕功也好，武功也好，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一定要逃出去。」
「我會的，我一定會帶著你出去的。」曉綠微微一笑。
她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綰好的發辮散了，拖到腳踝處的長裙皺巴巴地裹在身上，東一處西一處的污漬掩去了原本華貴的色澤，臉上的舞台妝更是糊成一團。可是，在他的眼里，卻從未有哪一個人比她現在更美麗，從未有任何笑容比她的微笑更動人。
心頭的悸動如同輕羽點水，又如同悶雷滾過。
心病大約又發作了吧？為何會突然跳得失了速？
「歡迎你們，歡迎你們來到常博士的研究室。啪啪啪……」輕佻的語聲伴隨著要緊不慢的掌聲將二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金剛？」
「沒錯，是我。」紅發少年顯得極為高興，「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曉綠面色一沉，「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紅發少年無辜地攤了攤手，「對你有興趣的是我干爹——常博士。」
「擄人是犯法的，我朋友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沈忱說。
「擄人是犯法，可是我們擄的又不是人。」紅發少年像是听到一個極好笑的笑話，「至于你，你是主動要跟著來的，與我們何干？」
曉綠一震，清澈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絲復雜的神情，「你為什麼那麼傻？」
沈忱苦笑，「你當時暈過去了，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被抓？可是現在，卻是我成了你的累贅。」
「情深意長的話還是別說了，這丫頭都未必是人。」紅發少年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曉綠猛然想起來，「那天那個穿長衫的少年呢？他又是什麼人？從哪里學來的邪功。」
「問得好！」緊閉的門扉豁然開啟，從里面走出一位四十歲上下年紀，戴金絲眼鏡，同樣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若不是出現在這樣隱秘的地方，看起來倒像一名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
「他是我的弟子！我們來自民國五年。」
第十三章我是誰(1)
民國？
「你們也是穿越時空？」曉綠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這年頭，到底隱藏著多少「古人」哪？
「對！我是穿越時空，起初，我覺得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可是後來，我閱讀了大量關于時空穿梭的小說，發覺這世界上像我這樣來自未來，或是古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我想從這些人身上找出某個共通點，然後研制一台可以自由穿梭時空的機器。」
「所以……你們找到了我？」
「不！」常博士竟然微微笑了一下，「你並不是合格的人選。」
「早說了你未必是人了。」紅發少年笑得賊兮兮。
「你才不是人！你們做的都不是人做的事。」曉綠頂回去。
「那你說，你來自哪里？姓甚名誰？」
「我來自金碧王朝，父親是大將軍王，至于我的名字……無可奉告。」
紅發少年並不與她計較，而是轉頭對著沈忱，說︰「你應該最清楚，你告訴她，金碧王朝在哪里？歷史上去哪里找這一個朝代？」
沈忱默然。
「怎麼沒有？上次你不是還在圖書館里給我找來一本書？那上面就記載著我的父親啊。」
「什麼書？是不是這一系列？」常博士從書架上抽出幾本薄薄的小冊子，「你看的那一本是《大將軍本紀》，這幾本講的是他的後代，謝王府的公子小姐。」
紅發少年好心地接過來，遞到她眼前，一頁一頁翻給她看。
第一本說的是七弟慕白，第二本……第二本竟然是四弟慕駿。其間提到三小姐慕澄，與人靈魂互換……
這不就是自己嗎？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寫在這幾本薄薄的小冊子之中。
她示意紅發少年翻開第三本！第三本寫的是二哥慕驍。
再接下來是五弟慕驊，六弟慕驄，最後是八妹慕藍……
沒有她——沒有謝慕澄。
「這書是什麼人寫的？」為什麼那麼熟悉她的家事？連七弟和公主在新婚洞房內發生的毆夫事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何人？
「你還不清楚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金碧王朝，更沒有什麼大將軍。你本來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紅發少年合上最後一頁，得意地挑了挑眉。
「為什麼你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們怎麼知道應該去查那幾本書？」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告訴沈忱，她來自于金碧王朝的時候，他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然後，在圖書館，他丟過來一本書，讓自己好好研讀。
那個時候，他定然以為她是在撒謊吧？
因為，真正的歷史長河之中，根本不存在一個靖安王！
他是在戮破她的謊言。
而她以為，他已全部明白。
「那還不簡單？既然我們有心查你的來歷，你看過一些什麼，喜歡一些什麼，關注一些什麼，我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你，看得最多最仔細的一本書，就是《八星報喜系列》中的其中一本。」金剛用手指彈了彈書封。
「沒錯，無論我們來自哪里，總是對過去充滿了留戀和好奇，你一定想知道，金碧王朝最後的結局是什麼？靖安王府最後又是如何湮沒于歷史的長河里。但可惜，這些答案，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常博士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像是扯出一抹笑，「因為它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它們只存在于虛構的言情小說里，並且，出自一名三流小說作者之手。所以，它們連為世人所熟知的機會都沒有。」
冷汗涔涔而落。
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無風，連落下來的汗珠亦不能自行風干。一滴一滴地落在腳邊，暈出一圈圈淺若無痕的水漬。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們說的話如此離奇？
原來，自己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她的一生早已被黑紙白字打上了烙印，明明白白印刷成書，躺在圖書館蒙塵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