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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我是誰 第7頁

作者︰唐純

「為什麼?」

「你還不明白?」心湄怪叫。望著她的眼里有抹憐憫,有抹同情,還有抹深深的關切與溫柔。搖搖頭,將語聲放低,像是怕嚇著什麼似的,「喃喃,你還是不懂感情嗎?」

倪喃困惑地與她對視,「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心湄瞪了下眼楮,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最後,只得無可奈何地撫住額頭,嘆道︰「天!倪喃,我真是被你打敗了,這七年的時間,你都是白活了嗎?」她斜睨著倪喃,想一想,放下手來,撐住小餐桌,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說︰「我告訴你,笨喃喃,身邊有好的男人就一定要快快抓住,不要隨便讓給別人,包括你的好朋友我!」說到我的時候,她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惟恐倪喃不明白。

倪喃仰頭看著她,那麼急欲教育自己的模樣,心里突然有了些溫暖的感動。

所以,這世間還是有真正的友誼吧?

所以,沈楚應該已經原諒自己了吧?

所以,向心湄打听沈楚的下落,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猶豫著說服自己。

然而,就在她這略一躊躇的空隙里,恨不得掏心挖肺規勸她的方心湄已率先說道︰「你是不是還等著沈楚?是不是還怕辜負了他從前對你的一番情意?不,你現在完全不必了,」她打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哼!你前腳剛走,他就和你的好妹妹杜燕晴結了婚。怎麼?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嗎?」

倪喃的腦子「嗡」地一響。

「結……結婚?」

「對呀,他們結了婚,自己逍遙快活去了。在你心里擱了七年的心事,說不定人家早忘光光了。」

是——這樣嗎?

倪喃的心冷了冷,不自覺的淒涼掩上眉梢。

仍舊是來時的路,依然是初秋的風。

仿佛什麼都不曾改變。

但,肯定有些什麼已然錯過,並且,無法挽回了。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馳,兩側景致如飛,晃得人心慌眼花。

倪喃閉著眼楮,疲憊地靠著車窗,模糊中感覺到有一只手幫她把車窗搖了下來,涼風習習,撥動她的發,催發她體內的酒精。

她似夢似醒,擰眉問︰「我們要去哪里?」

意識那麼模糊,她只記得,心湄的尖叫,然後是一個男人沖進陽台,攔腰將她抱起,她很想掙扎,卻全身無力。

只得由他那樣抱著,一直抱出大廈,然後被塞進車子里。

「回家。」

或許是風太涼,又或許是酒精的力量太強,她居然從他嘴里听出些溫暖的味道。可是,這一刻,她還不想回家呀。

不想回那個冰冷無情的家。

「下車,停一下,我要下車。」她陡然用力地拍打著車窗,表情痛苦。

汽車「吱」的一聲剎住了。

她推開車門,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趴在路邊的欄桿上,挖心嘔肺地吐。

吐著吐著,想起心湄,想起她說的話。想起沈楚和晴兒,她的鼻子酸酸的,眼楮澀澀的,心里頭涼涼的。

猝然心痛,倪喃彎身按住胸口,一股氣哽在胃里,似乎要沖出來了,卻偏偏吐無可吐,那麼辛苦……

一只手臂從後面橫伸過來,穩住她抖顫的雙肩,一個堅定的聲音命令她︰「喝下去。」

遞到自己眼前的,是一罐開了蓋的碳酸飲料,太甜,她抗拒地搖了搖頭。

「喝下去你就會舒服了。」那聲音有些低,有些啞,在她耳邊緩緩道來,竟奇異地有了一些安撫的作用。

倪喃听話地接過來,喝一口,一股氣流混合著甜甜的液體沖進胃部,剎那又如蒸騰的水蒸汽般頂了出來,帶出五髒六腑里殘余的廢氣,啊!什麼都……跑出來了。

她喘一口氣,定定地,心里有些空。

半晌,轉頭,望住眼前的那個人,眼色茫然,模模糊糊的,是霧氣嗎?還是,眼角被帶出來的淚。

看不清楚,他是誰?

倪喃靠在欄桿上,全身虛空無力,「他結婚了。」她苦笑,末了,又加一句︰「你知道嗎?」

那澀澀的語氣,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著對面那個模糊的身影。

邵志衡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她鬧得那麼凶,拔掉吸管,一口喝下那麼烈的酒,嚇壞了方心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見他點頭,她又笑,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你知道,原來你們都知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大概只有她一個。或者,他們連刻意隱瞞她的心都不屑有吧?

她是誰呢?有必要告訴她麼?

她和他,有什麼關系?

七年的記憶,在她,是煎熬,但是,對于他來說,大概只剩下新婚愛侶的甜蜜了吧?

然而,這樣,不好嗎?

不好嗎?

只有你過得比我好,歌中不也是這樣唱的嗎?

倪喃微微牽開唇角,幽幽地笑了。

那笑容,看在他眼里,也是寂寞……也是脆弱……

邵志衡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默默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丟過去一條干淨的手帕,「擦擦你的眼楮。」

倪喃愕然,接過手帕。眨一眨眼,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沿腮而下。什麼時候,那淚,已縱橫滿頰?

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瞪著他,呵,看清楚了。

是他,邵志衡!

怎麼還會懷疑呢?

除了他,誰會將自己載出方家?還有誰?

握在手中的手帕,那麼柔軟,那麼整齊,那麼干淨。

這多新鮮啊。

像他這樣的人,居然還隨身帶著手帕?

這一瞬,讓她忘記哭泣,甚至忘記了傷心失意。

「怎麼?我長了三只耳朵四只眼嗎?」邵志衡慢吞吞地說。

她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微微帶了些揶揄的嘲弄。

「你還沒有長三只耳朵四只眼楮的能耐,最多,也就是變成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罷了。」倪喃挑眉,將手帕擲還給他。

他,果然還是他。

一個刻薄的,偶爾會在你對他有所感激,認為他是一個好人的時候,會突然放出冷箭的家伙。

哼!

「你很自以為是,你知道嗎?」邵志衡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含在嘴里。

另一只手才剛剛模出打火機,倪喃已冷冷地,毫不客氣地提醒道︰「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沒看見身邊還有女士嗎?」

「喔?」邵志衡夸張地四面瞧了瞧,最後,才定定望著她,問︰「那麼,請問這位女士,我可以抽煙嗎?」

「不可以!」那聲音大得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仿佛料到她會這樣,邵志衡忍不住模著鼻子低低地笑了開來。

可惡!

「你笑什麼?」倪喃懊惱地瞪著他。

他將煙和打火機收進口袋里,兩手環抱在胸前,望著她,眼里的揶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誠懇而關懷的眼光,如果她更自戀一點的話,一定會這樣以為。

但,她剛剛失戀,對自己太沒信心,尤其是對邵志衡這個人,被他幾番捉弄,難道她還會傻到以為他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嗎?

「那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的聲音低沉溫和。

倪喃頓一下,眉毛挑得更高,「你很好奇?」

他想了想,搖頭。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你不必刻意裝酷。」她譏諷他。

「是嗎?」他又笑了。

似乎,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容易取悅他。

為什麼呢?她從不認為自己也有幽默的天賦。

但,他笑著的時候,那麼愉快,神采飛揚的樣子,真令她羨慕呢。

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不由得說︰「對,沈楚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他是第一個教會她要用心去笑,而不是用嘴笑的人。

「那麼,」邵志衡對她眨眨眼,「我呢?應該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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