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要接受的是縱海幫上上下下的審判。
「你沒事嗎?」顏紫綃看著妹妹蒼白的臉,擔憂地問。
「我沒事。」顏紫絹輕盈地笑了,笑容里居然帶著一抹舒緩的釋然,映著燦爛的朝陽,她那絕世的儀容頓時變得流光溢彩。
顏千嶺望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她曾經是他的驕傲,她聰明,娟秀,一如他的亡妻。他一直認為這性格各異的一雙女兒是上天給予他最大的恩賜,可是,如今,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兒呢?他那體貼嬌柔的女兒呢?哪里去了?她居然會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而背叛整個縱海幫!背叛她生于斯長于斯的家園,這叫他如何不痛心?
他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悶哼一聲︰「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沒有話說,一切都是我的錯!」顏紫絹低垂螓首,如瀑的黑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秀美絕倫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耙作敢為,不愧是我顏千嶺的女兒。但,任何人犯了錯,在我縱海幫里都應該一視同仁。隊長,你把她給我關進地牢。」
地牢?顏紫綃悚然一驚。
縱海幫的地牢位于地面以下十多米深處,海水沁上來,成為名副其實的水牢。任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潮氣的侵蝕,更何況是嬌柔的紫絹?這不是要置她于死地嗎?她緊張地看著紫絹,希望她能向父親低頭,求求父親。也許,事情尚有轉圜的余地。
誰知,顏紫絹卻只是抬起頭來,迎上父親那雙威嚴的眼楮,淡然一笑︰「爹,女兒去了。」
顏千嶺緊抿嘴唇,不發一言。內憂外患,親人背離,令這個曾經叱 一時的梟雄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爹——」顏紫綃跺了跺腳,無奈地瞅瞅父親,又瞅瞅妹妹,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全都怪她,是自己帶那個男人上縱海幫的,都是她的錯。
「不要再多說了,隊長,還不帶紫絹下去?」顏千嶺擺擺手,結束了所有的話題。
一屋子的人怔怔地看著他離去,一時無言。
第五章
日夜兼程,風塵僕僕,半個月之後,南宮麟終于由南方的海上趕回了北方的家。
路途之中,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駿馬,也不知道耗損了他多少功力,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但卻依然記得,上岸之後,將縱海幫的船只交由附近的船家送還回去。
他不知道,他這一走,紫絹會怎麼看他?怎麼想他?然而,他卻不得不走。甚至來不及向她道別。
只希望,她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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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樓,依山而建,佔地廣闊。
每一片瓦,每一塊磚,都獨具匠心,端的是氣派非凡,無與倫比。
大門還只在山腳下,正殿卻已在半山中。
然而,南宮麟的身影還只在山腳剛剛現形,山上迎接的鐘聲就已敲響。可見,麒麟樓的消息傳遞得有多快。
「二弟!」隨著這一聲呼喊,山道上迎下來一個英武頎長的身影。他穿著一襲玄色錦衣,整個輪廓與南宮麟有著幾分相似,可仔細一看,卻又截然不同。
雖然,他和南宮麟一樣擁有挺拔的劍眉,亮如寒星的眸子,但,他的整個人是孤立的,不論他站在哪里,身邊有多少人;無論他做著一些什麼事,臉上的表情若何,他都給人一種孑然一身,遺世獨立的感覺。
如果說,南宮麟身上洋溢的是不羈瀟灑的因子,那麼,他的身上則籠罩著冷峻孤高的氣息。
如果說南宮麟是早晨的太陽,那麼,他便是夜空中的孤月。
看見南宮麟,他那冷肅的臉上極為難得地露出一點溫暖的笑意,僵硬的唇部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浮現一朵淡淡的笑容。
他便是南宮麟的大哥,麒麟樓的現任當家——南宮麒!
南宮麟愉快地擁抱住大哥南宮麒︰「大哥,你好嗎?娘好嗎?家里都好嗎?」
听見他的問話,南宮麒那雙深沉內斂的眸子隱隱罩上一層寒霜。
「怎麼?娘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南宮麟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南宮麒欲言又止,嘆息著拍拍弟弟的肩︰「回去再說吧!」
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奔向東首的翠竹軒。
麒麟樓分為四閣五軒。
四閣分別是正殿主事的朝陽閣,前任樓主南宮敖所居的御風閣,現任樓主南宮麒所居的飛雲閣,以及南宮麟所居的絳霜閣。
五軒則是翠竹軒,敬松軒,踏雪軒,明月軒和煙波軒。
這其中翠竹軒最為幽靜,母親白吟秋患病之後,就一直移居于此養病。
敬松軒最為雅致,是老夫人南宮敖之母的居所。
踏雪軒最為小巧,居住者文繡是一位十六歲的少女。在她還是一個嬰孩的時候,被人棄置于路邊,幸得老夫人相救,抱回麒麟樓,跟兩個孫子一塊教養。
又因為她乖巧伶俐,惹人喜愛,深得老夫人歡心,在麒麟樓內的一切生活起居,就跟南宮麒兄弟倆沒什麼兩樣。
至于明月軒和煙波軒則是空置的客房。離主屋比較遠,因建于水上而得名。
進入翠竹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株株蒼翠欲滴的綠竹,環繞著小小的竹屋,顯得清幽而雅致。
但是,此刻,這里一點也不清靜。
屋子里里外外站了好多人,丫鬟僕婦們忙進忙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有憂戚的表情。
南宮麟悚然一驚,三步並作兩步沖進母親的臥室︰「娘!娘!我回來啦!」
「麟兒?是你嗎?」床榻上傳出顫巍巍的詢問。
「好了好了,夫人醒了。」床榻邊神情凝肅的大夫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劉大夫,請這邊走。」南宮敖憂心地看了病床上的夫人一眼,送劉大夫出門。
「麟兒,過來讓娘好好看看。」白吟秋撐持著坐起來。
眾人側過一邊,讓南宮麟過去。
「娘,是孩兒不孝,沒有好好侍奉在母親身邊。」南宮麟哽咽著握住母親那雙枯瘦如柴的手。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美婦,鵝蛋臉,五官細致,柔媚嬌美。就連在病中,憔悴的容顏也難掩她絕代的風韻。
這樣的女子啊,就連老天也會嫉妒!
「回來就好,娘還可以見你最後一面,于願足矣。」白吟秋的臉上現出淡淡的笑容,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模著兒子的頭。
從小,南宮麒因為是長子,是麒麟樓的繼承人,所以,對他的訓練和要求都極為嚴苛,養成了他不苟言笑的個性。無論在人前人後,他都從不肯輕易表露自己的愛惡喜憎,就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常常不能揣摩透他的心思。
反而是這個小兒子,總象長不大似的,出去瘋玩一趟之後,回來還要在母親身邊撒撒嬌,拿出一些在外頭買的新奇古怪的玩意兒討她的歡心。
所以,她難免對小兒子多付出一份關心。
「娘!」南宮麟哭倒在床邊。
白吟秋氣促地喘了兩聲,一陣疲累襲上心頭。
在南宮麟回來之前,她已經昏睡了幾天幾夜,大夫說如果再不醒來,以後都恐怕沒有機會醒來了。
這一次,雖然是南宮麟的呼喚喚醒了她,但,她仍是感到無比倦怠,仿佛想就此睡去,再不要醒來。
「好了好了,麟兒,讓你娘休息一下。」一直坐在一邊的女乃女乃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女乃女乃——」淚眼模糊之中,女乃女乃顯得比以前更老了,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無比滄桑。
老夫人揮一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去看看你父親吧,這里有我和文繡照顧就行了。」
「是啊,二少爺,有我在這里照顧夫人,您還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輕柔的聲音映襯著一張嬌俏可人的臉。她身著水藍色的衫子,娥眉橫翠,明眸若水,淡淡的酒窩在她粉女敕的臉頰上若隱若現,端的是明艷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