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
「回家。」不等小武有所反應,南宮麟已經一腳踏出房門。
「可是,少爺,我們還沒有收拾行李呢?」小武急得團團亂轉,怎麼說走就走?一點防備也沒有,他怎麼來得及去向鶯兒姑娘辭行?可是,眼看著倔強的少爺已經走出好遠,他又不得不快點跟過去。
氣喘吁吁地跑進少爺身邊,他才擔心地問道︰「縱海幫戒備如此森嚴,我們怎麼走呢?」
「這幾天我已經觀察過了,在葫蘆口向下插入海里的豁口里藏有一條小船,可能是以備不時之需的吧,正好可以給我們借用一下。」南宮麟陰沉著一張俊臉。如果不是母親的病情有所變化,父親一定不會這麼急著召他回去吧?一時之間,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麒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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譴走鶯兒之後,顏紫絹怎麼也睡不著,望著窗外如水的月光,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南宮麟兩次舍身為己的情景在眼前歷歷而過,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了?只听他說是擦破了皮,可她也沒有好好審視。到底要不要緊呢?他擦了藥沒有?傷口疼不疼?有沒有吃晚飯?
這些問題一遍遍在她腦海中翻涌,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牽掛不已。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與其在這里牽腸掛肚,不如親自去瞧瞧。
她咬一咬牙,翻身下床。隨手披了一件披風,取了藥酒,出了「絹水閣」向南宮麟所居的後院走去。
罷走過芙蓉池,遠遠的,借著月亮的清輝,她看見南宮麟和小武的身影一前一口向葫蘆頸而去。
葫蘆頸是出島的必經之地,這麼晚了,他們去那里做什麼?
她疑惑地跟在他們身後。
難道,他們果真是來縱海幫臥底的奸細?
這一想法令她有如置身冰窖之中,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涼。
她看著他們走到葫蘆頸了,前面就是縱海幫所設的關卡。
南宮麟一手將小武挾在掖下,展開踏雪無痕的輕功,象離弦的箭一樣的從守衛眼前飛掠而過。
四名守衛只覺眼前一花,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們大喝道︰「什麼人?」
顏紫絹苦笑,憑小麟那麼高深的武功,自己跟了他這麼久他都沒有覺察,可見,他的精神力氣都集中在闖關這一點上。
而且,看他的架勢,今日即使拼了性命也要闖出去,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果不是內應臥底,怎麼會如此之急?
她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已碎著片片碎片,拼湊不起。有苦澀的淚水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滑落,跌在風中。
他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
這幾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一在她心頭漫卷而過,難道,他所有的情意都是虛假的?難道他對她的好都只是他探取情報的手段?
如今,他就這樣舍她而去,一點也不憐惜。
她不寒而栗。
這是一個多麼陰沉的人?
驀地,指尖傳來一陣劇痛,她惶然低下頭來,原來是用力過猛,她的手捏碎了藥酒瓶子,碎片扎進指尖,黃色的液體隨著鮮紅的血流下來,滴落在塵土之上。
十指連心,可是,的疼痛還遠遠敵不過心靈的痛楚。
她只願這是一場夢,永遠不要醒來,或是能在夢醒之後就此死去,也好過日日受這份羞恥的折磨。
是羞恥,她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人呢?愛上他英俊的外貌,愛上他的花言巧語,愛上他一切一切虛假的所作所為。
事實卻原來是這樣的,這叫她情何以堪?
怔忪之間,忽听得尖銳的哨聲響起,守衛指著南宮麟逃走的方向高聲叫道︰「逃到那里去了,我們快追!」
她一怔,本能地現出身來︰「不要追!」
眾人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月光下淒迷的二小姐。
她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一般的面龐罩著一層絕望的哀容。可是,她那雙幽怨的眼楮里卻包含著深如海水的情感,智慧與包容。
大家都震撼在她的絕世麗容里。
「二小姐,我們剛剛看見有黑影從這里閃過,現在應該到了海邊,可是,他如果想搶船逃走,我們應該還是有時間阻止的。」隊長上前一步稟報道。
「我看見一只野兔受了傷,剛給它包扎完傷口,它就跑沒影了,想是從這里跑過去了。」顏紫絹隨口說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謊。
眾守衛一听,齊齊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剛才怎麼會是人影呢?哪有那麼快嘛,原來是只兔子。」
「是啊,大家辛苦了,都回去睡吧。」紫絹勉強笑一笑,回過頭來,心頭一片落寞。
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拿不起又放不下,這不象平素的自己。
她放過了他,是的,就這麼放棄了吧。
放棄也好,她以後就不會這樣患得患失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信佛的人說,喜歡詩書的女子是有點孽緣的,那麼,他是她的孽?還是她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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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小麟和小武兩個人不見了。」晨起的時候,顏紫絹就看見姐姐紫綃到處在找他們。一個時辰之後,這驚天的消息終于報到了父親面前。
「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顏千嶺喝了一口參茶,漫不經心地問。他太明白這個女兒了,一點點小事都要咋呼得驚天動地。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嘛,我在島上四處都找過了,就是沒有看見他們兩個人的蹤影。您說奇怪不奇怪?」顏紫綃頗不服氣地撅著嘴巴。昨天打獵輸給了小麟,她好不容易又想起了新鮮玩意兒,想約他一起賽船,可是,她到處找了個遍,就是找不著他的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難不成他是飛天啦?
在她的眼里,決不認為小麟能逃出海去,所以,根本沒有想到他會不在島上,總以為他還藏在什麼地方呢。
听了女兒的話,顏千嶺猛地抬起頭來,眸中精光暴射,他沉聲喝道︰「給我傳守衛隊長來!」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隊長三步並作兩步跨進廳來,氣急敗壞地稟報道︰「報告幫主,葫蘆口的小船不見了。」
「砰」地一聲,顏千嶺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他倏地站起來,指著守衛隊長厲聲喝問︰「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這些飯桶都干什麼去了?」
「報——報——報告幫主,昨天晚上,小人——小人們確曾看見有黑影一閃而過,本想追去看個究竟,可是——可是——二小姐說不用追了,剛才跑過去的是一只野兔。所以——所以——」隊長期期艾艾難以自圓。
「荒謬!野兔?她憑什麼說是野兔?」顏千嶺扭曲的臉被怒火所填滿,他猛地將冷峻的目光調轉到紫綃身上,「你去把紫絹給我叫來。」
顏紫綃瑟縮一下,轉身跑出大廳。
「姐姐,不用找了,我在這里。」一直站在門外的顏紫絹嘆息著輕啟朱唇,該來的就讓它都來吧!反正現在對于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是重要的了。
自從知道南宮麟背叛了他,私自逃走之後,她的一顆心已如死水微瀾。
可是,她仍然放走了他,連她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如果南宮麟是天鷹社的奸細,憑他對縱海幫的了解,天鷹社要想一舉攻進縱海幫月復地,實在是太容易了。
到那個時候,真正的奸細便是自己,是她放走了他,是她背叛了縱海幫。
可是,如果要她重新選擇一次,她相信自己還是會這麼做的。
哪怕是被騙,哪怕是受傷,她也曾真真切切的愛過一次,一生只要一次,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