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直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慌忙翻門的翻門,跳窗的跳窗,眨眼之間退了個干干淨淨,去的時候遠比來的時候要快得多。
彼翩翩抖動著雙肩,撇著嘴唇,很辛苦、很辛苦地強忍著笑意。
「想笑就笑,何必忍得那麼辛苦?」南宮麒翻看著手中的黑鐵牌,漫不經心地說道。
「呵呵……」顧翩翩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清亮,直逼雲霄。
南宮麒懷疑地抬起一只眼,有那麼好笑嗎?為什麼,她在被一路追殺的途中,還能擁有如此燦爛的笑容?
然而,在他的眼一接觸到她那張美麗而又熟悉的臉龐時,仍是不由自主地怔忡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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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不會任由他們抓我走的,是不是?」顧翩翩愉快地閃動著一雙靈活的大眼楮。
船已經啟航兩天了,南宮麒對她雖然依舊冷淡如故,但,起碼,他沒有再說趕她走,不是嗎?
這是一個好兆頭!
她晃動著垂掛在船舷外的兩條腿,沒話找活地在南宮麒身邊嘮叨著。
南宮麒抱著面前的酒壇,又咕嚕嚕灌了一大口,像是沒听見她說的話一般。
彼翩翩側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拿出聖月令道︰「你不是對它很好奇嗎?難道真的不想知道它的來歷?」
從上船到現在,除了那一次他莫名其妙地失控以外,她惟一看到他曾經感興趣的東西,就是這道聖月令。
可是,他卻從來不問它的來歷,就像從來不關心她的來歷一樣。
不過,她卻知道,要引他跟她說話,最好就是提一些他感興趣的話題。
丙然,她听見南宮麒說道︰「如果你不想說,我絕不勉強。」
他的確是好奇,一個看似普通的鐵牌,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威力?不但可以發射暗器,還可以發熱發光,就像一個儲存著高深內力的殼。一經催發,勢不可擋。
彼翩翩回眸一笑,露出一口編貝美齒和淺淺的梨窩,「如果你肯告訴我為什麼要救我,我就告訴你鐵牌的秘密。」
南宮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繼而譏諷地揚起嘴角,冷冷又不屑地笑了笑。
彼翩翩挫敗地瞪視著他,完全不能理解。不就是一命還一命嗎?她救他一命,他再救還她一命,如此而已,怎麼這麼難以啟口?不論她如何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肯說。不過,這樣也好,她以後就可以掌控他啦!
她倏地跳上船板,盛氣凌人地道︰「你不說,我就不承認你救過我,那麼,我救過你一命,你這條命便是我的了,以後,我要跟著你,好好地看著這一條命!」
頓一頓,她像又想起什麼似的,追加一句,「記住!我叫顧翩翩!」
她一邊說著,一邊暗暗觀察他的反應。
卻見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懶懶地開啟尊口︰「我準你待到下船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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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沿江而上,這一日,抵達陝西境內,南宮麒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們棄舟登岸。
從這里快馬行至三日,便可到達潼關,而麒嶙樓便在潼關以北三十里外的麒麟山上。
彼翩翩惴惴不安地跟在南宮麒身後,生怕他會忽然想起要她離開。
待到下船之後,那麼,下了船又怎麼辦?
他沒說,她最好也就假裝不知。
反正,在他面前,她永遠是說多錯多。
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欠了他什麼,說也錯,不說也是錯;做也錯,不做更是錯。
如果,不是教主追殺得那麼緊;如果,不是離了他,她再沒有把握找到像他那麼好的保鏢;還如果,她不是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早就給他一記悶拳,再把他丟到爪哇國去了。
可是,現在,看人臉色雖很難過,但,總好過丟了性命吧!
這樣想著,她便死乞白賴地跟在他的後面,就像是他身上突然長出來的一根尾巴。
南宮麒到集市上買了點干糧,再去挑了匹快馬,看看時間,已經日過中天,應該是午飯時間了吧,可他們連早飯都還沒有吃呢。
他在城外的十里亭歇了下來,拿出備好的干糧,閑閑地坐靠在柱子旁,有一口沒一口地吃了起來。
他的眼光被自己控制在身前兩米之外,從來沒落在身後的女孩身上,但,他的心思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她打轉,令他無比痛恨自己。
不錯,她雖然跟文繡長得一模一樣,但,她絕不是文繡。
她的身上全然沒有文繡的善良隱忍,只充滿了狡詐危險。他怎麼就會把她錯認呢?
是他太想念文繡,還是他太不了解文繡了?
拿地和文繡做比,本身就是對文繡的一種褻瀆。
他狠狠地咬著手中的炊餅,仿佛要把對她的怒氣和對文繡的歉疚全都發泄到它上面。
彼翩翩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全然沒有顧及到她的感受,她的心里又恨又氣。
不錯,她現在是有求于他,她是卑鄙到用救命恩人這一點來威脅他,但,她沒有要傷害他,只求他能保護自己,難道,這也是不可原諒的錯?
從小到大,身邊的每一個人,不是對她充滿鄙視,就是對她滿懷厭惡。
每日每時,她都要絞盡腦汁地想怎樣去討好別人,為自己贏得一席之地,怎麼去預防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的暗算。她的心,從來沒有哪一刻獲得過真正的安寧。
而惟一比較疼愛自己的只有那終年被監禁在黑屋子里的姑姑。
而今,她終于找到一個不需要再防備,不需要再偽裝的地方,她怎麼舍得走?怎麼舍得放棄?
再說,她好不容易才逃離那個可怕的地方,又怎麼願意再度被抓回去呢?
而他,是她認定的,惟一可以讓自己不再回到過去的人。
一想到那些童年的夢魘,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她這一微小的動作,沒能逃過南宮麒銳利的眼眸。
為什麼,他對她,總是狠不下心來?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她的腳傷或是她的相貌像文繡?如果是這樣,她的傷早就好了,他也認定了她和文繡一點也不像。為什麼他還是無法將她漠視?還是,真如她所說的,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但,他不是也救過她嗎?不是依她所說,可以兩相抵銷嗎?但,為什麼他總不願意承認,卻任憑他的心隨著她那可笑的理由而沉淪?
他暗嘆一口氣,終于還是遞了一個炊餅過去,雖然,臉上一樣帶著厭惡的表情,但,他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感激。
他不是好人,千萬不要信賴他。他在內心告誡著她,但,嘴上卻什麼也沒說。
手里握著南宮麒遞過來的炊餅,顧翩翩只覺一股暖流從指尖緩緩流淌過全身。
他並不如他外表所表現出的那麼冷漠,不是嗎?他還是關心著她的。
她微笑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手中的炊餅。嘗盡人情冷暖的她,忽然極珍惜這片刻的溫情。
能偷得片刻的溫暖,對于她來說都是一種難得的奢侈啊。
然而,這分感動並沒有在她心里保存多久。
因為,馬上,她便從南宮麒那張始終惜言如金的嘴里听到這樣的話語,「船,你也坐過了;東西,你也吃過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她愕然抬起頭來,一雙因感動而氤氳著霧氣的眼眸定定地瞅著他冰冷無波的眼。
「不必再耍什麼花樣了,我不會再讓你跟著我的。」南宮麒鎮定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