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顧不得被黑白雙煞發現的危險,一踩跳板,躍上船來。
那船夫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她,驚慌失措。
她傲慢地揚一揚頭,極其無理地喝道︰「喂!酸秀才,這艘船本姑娘包下了,你快點給我滾下去。」
他是不是秀才她不知道,不過是真的夠酸。
「敢問姑娘,如何滾法?」南宮麒緩緩轉過頭來,兩跟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彼翩翩陡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光筆直射向自己,教她在四五月的天氣里也領略到十二月的煞寒。
她下意識地模模臉上的面紗,還好,她的面容還安全地隱藏在黑紗之後,可是,為什麼她卻總在他的瞪凝下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那幽暗的目光,冷淡的表情,以及魘魅般籠罩著她的身形,無一不帶給她沉重的壓迫感。
她心中暗惱,卻又習慣性地露出虛假的微笑,「我們雖不是朋友,但好歹也見過幾次面了,有必要次次都冷著臉嗎?
「又是她?」南宮麒在看清她的身影後,眉心擰成了一個大大的疙瘩。
這一天之內,說不清是第幾次遇見她了,從第一次的自以為是,到這一次的傲慢無理,他對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盡量用平靜淡然的語氣,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道︰「在我改變心意之前,你最好趕快離開我的視線。」
「你叫我走?」顧翩翩呆愣了片刻,他就這樣叫她走?如此的淡漠,如此的不屑,似乎她在他眼里根本連一粒沙都不如。沙子跑進眼楮里了,還要眨巴幾下眼皮,而如今,她在他眼里幾乎已呈透明。
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漠視?喜歡、憎恨、厭惡,都是一種情緒,哪怕是陌生人吧,要麼驚艷于她的美麗,要麼驚恐于她的狠毒,像這樣完完全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他還是第一個!
好,你有種!
她昂然挺一挺胸,抗辯道︰「我包下了整艘船,你有什麼權力讓我走?」
船夫听罷,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解釋道︰「這艘船早就被這位公子爺包下來了。」
彼翩翩「嘿嘿」冷笑兩聲,道︰「這有什麼了不起,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
「雙倍?」船夫那張原本被嚇得慘白的臉上立即涌現出狂喜的紅暈。
丙然是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了金錢的誘惑,顧翩翩用挑戰的眼神直視南宮麒。
「我不知道錢對于一個死人來說究竟有多大的意義?」南宮麒眯起雙眼,兩手環抱著交疊在胸前,嘴角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彼翩翩呆怔著瞧著他那一雙眼,覺得自己的頭皮在漸漸發麻,一顆倨傲的心也迷失在他那仿若掌控一切的從容里。
死人?他說的是船夫,還是她?
她胡亂地猜測著。
可是,還沒等她猜多久,答案就已擺在她的面前。
「臭丫頭,看你還能跑多久?」岸邊,暴跳如雷的黑白雙煞站在蘆葦叢邊的小徑上大罵。
彼翩翩「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看見了他們,正抱著隔岸觀火的態度看好戲。
于是,她對著黑白雙煞嫣然一笑,道︰「兩位老伯辛苦了,何不到船上喝杯茶,休息休息呢?」
黑白雙煞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白煞謹慎地拉拉黑煞的衣袖道︰「這小丫頭詭計多端,我們別上她的當。」
黑煞看看顧翩翩,也點點頭,「不錯,船上一定有詐。」
清風徐徐,將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送到船上。南宮麒啞然失笑,這兩人未免也太風聲鶴唳了吧?
想來,一定是被這小丫頭給騙慘了。
他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眼。
黑色面紗下的杏眸炯炯地回盯著他,仿佛在說,你以為就憑這兩個人就能讓我變成死人一個嗎?
南宮麒自嘲地笑笑,管他誰輸誰贏呢?江湖上的仇殺日日夜夜都在發生著,他哪管得了那麼多。他自身的煩惱尚且解決不了,何苦來趟這趟渾水?
這艘船不坐也罷。
這樣一想,他便看也不看僵持著的雙方一眼,徑直優雅徐緩地走下船來。
黑白雙煞戒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此刻走下船來究竟所為何來?看他氣宇軒昂,目光沉凝的樣子,莫非是那丫頭請來的幫手?
彼翩翩看著南宮麒毫不留戀的背影,幾乎要將船板跺爛。她恨恨地嘟囔道︰「拽什麼拽?不就是比其他男人長得好看些嗎?」
忽又見黑白雙煞那謹小慎微的模樣,心念一動,計上心來。
她兩手叉腰,笑眯眯地對南宮麒道︰「哥,別傷人,打發他們走就算了。」
這一下,不止是黑白雙煞色變,就連南宮麒也苦笑連連。
越是不想插入其中,便越是被牽扯進來。早知道這女孩不簡單,他仍是太低估她了。
這廂,黑白雙煞卻不容他有半點喘息的機會,一前一後向他夾擊起來。
南宮麒不願解釋,也不屑解釋,幾個招式之後,已將黑白雙煞逼至絕境。
「風緊,扯呼!」黑煞大喊一聲,與白煞一先一後消失于長草盡頭。
彼翩翩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心花怒放。
呀,她怎麼沒有想到呢?
從今以後,有了這麼一個靠山,她還怕什麼老教主?少教主?
思及此,她不禁手舞足蹈起來,忙一個飛躍,跳下船來,奔到南宮麒面前,一臉諂媚地道︰「哥,想不到你有這麼大的本事,以後,小妹就再也不怕被人欺負了。」
南宮麒眉頭一皺,冷冷地問道︰「誰是你哥?」
「我剛才叫你,你沒有反對呀。」顧翩翩嘻嘻一笑。哼!要不是有求你,我還不屑叫你呢。
南宮麒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也不去看她,繼續向蘆葦叢中走去。
彼翩翩急道︰「哎!船可是你雇的耶!」
「你不是有很多錢嗎?」南宮麒嘲弄地問道。
彼翩翩撇撇嘴,道︰「人家那都是故意氣你的嘛,我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能帶多少錢呢?我也只不過是想搭個便船而已。」說著說著,兩眼一紅,泫然欲泣。
「可是我不想與人同船。」南宮麒絲毫不受她的影響。
難道,他的心是鐵石做的?可是,又不像呀,從他在她的馬蹄下救人的舉動看起來,他應該還是良知未泯才對。
彼翩翩怔愣片刻,決定繼續她的哀兵政策,可憐兮兮地道︰「這艘船也不是很擠,我保證,乖乖呆在角落里,不會打擾你的。」一邊說著,她一邊不安地轉動著自己的傷腳。
南宮麒詫異地看她一眼,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和剛才的跋扈簡直判若兩人,莫非,她是良心發現,真的感激他幫她打退強敵?
可是,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安心的感覺?仿佛覺得她再一次地算計著他。
見他仍然無動于衷,顧翩翩有些暗暗著急,黑白雙煞一定還沒有走遠,她絕對不能失去這麼好一個靠山。
再說了,他那麼好的身手,不用白不用。
想罷,她腳下一個趔趄,作勢就要撲跌在地。
「那個……人家的腳傷了,還沒……」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南宮麒面色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了她的穴道。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怎麼會?她自認一向有識入之明,為何今天卻一再錯把猛虎當成病貓?
「既然累了,何妨先休息一下?」南宮麒手一揮,遠遠地將她擲了出去,而她的身子正好撞到了船上的舟子,二人齊齊跌入船艙之中。
這一揮一送之間,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更是讓顧翩翩傾慕不已。
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想辦法留下來,哪怕偷學個一招半式,也夠她受用多時的了。這是她在暈倒之前的最後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