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情,是誰啊?」幽暗的琴弦里傳出一道細軟的女聲。
「一個怪人倒在門口。」他不在意的關上門。
琴弦又回歸最初的寧靜。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一陣急切雜沓的腳步聲來到門口,倏地,琴弦的門又開了。
這次走出一位年約四五十、頂著一頭與他年紀毫不相稱的金黃色染發的中年男子,魁梧的體形往前一站,他玩味地睇著昏倒在地的衣擎天不置一語。
在他的身後緩緩地露出了一張清麗臉蛋,卻在瞥見衣擎天之後刷白了臉。
「阿天!」唐容驚慌地蹲,抱起衣擎天。
「容……兒……」衣擎天眼皮沉重得不曾掀動一下,昏厥的他根本毫無知覺,不過是他的夢囈在回應她罷了。
「小妹,他是你的朋友啊!」站在唐容背後的中年男子蹲低身子,想仔細看清楚地上的人。
「嗯!老爹,你能不能幫個忙,幫我把他抬進去?」唐容的聲音在顫抖。
「沒問題。」老爹立刻發揮他魁梧身材的力量,將衣擎天扛在肩上,往琴弦里去。
******
衣擎天這一覺睡得很沉,自從唐容離開之後,他不曾睡得如此安穩。
他不斷的作夢,夢到唐容來到他的身邊,守著他、陪著他,柔女敕細膩的青蔥玉指不斷在他胸膛前撫慰他焦灼不安的心,讓他能安心地睡。
「容兒。」忽地,貼在心口處的柔荑抽離他的胸膛,他惶恐地揮手去抓,撲了個空,震愕地從甜蜜的夢里驚醒過來。
「我在這。」映入眼底的是夢里的唐容,她笑得多溫柔,就像他記憶中的容兒。
「我好想你。」衣擎天飽含相思的傾訴,忍不住探手觸及她溫熱的晶瑩肌膚。好真實的感覺,容兒就在他的面前。「我是不是在作夢?」
「不是,真的是我。」唐容靈動的雙眸動著。執起他的手,復在她的雙手間,獻上她的親吻,證明了她的話。
「真的是你嗎?」衣擎天不敢相信地熱了眼眶。
唐容嫣然一笑,點點頭,再度點醒他的迷惑。
「容兒——」衣擎天情緒激動地一把將唐容緊緊圈在他的懷里,緊得讓唐容無法呼吸,差點窒息,一張小臉頓時脹得紅通通的。
「你快放手,我快被你抱得喘不過氣來了。」而且這里還有別人在……唐容感覺到背後聚集了好奇的眼神,教她羞赧不已。
「對不起。」衣擎天微微松開了彼此的距離。
以為他听了她的話松開手,唐容正要好好的吸口氣,未料,衣擎天如雪片般的吻紛紛落在她的臉頰、嘴唇、眼楮、鼻子上,無一幸免,大膽的行徑,令人昨舌。
「你干什麼啦!」唐容嬌斥,一邊忙著將他推開。
「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就跑掉?為什麼不听我的解釋?你可知……你想死我了……」
衣擎天傾吐所有的相思,對她表訴衷心,听得唐容一顆心怦怦地狂跳。
他的話撥動了她的心弦,但在下一刻里,他的話又使她全身血液凍成冰塊。
「我好想念你的手藝……」
他來,只因習慣了她的照顧,而不是在乎她!
「楊思枋她沒有煮給你吃嗎?」唐容迅速揮去內心那股熟悉的悸動,試圖冷戰以對。
「有,我吃不慣。」衣擎天深邃的藍眸凝視著她,直勾勾的像要勾取她的靈魂般。「我來接你回家了,容兒。」
唐容心底努力要築起的那道牆又再次受到考驗……衣擎天他總是能輕易奪取她的心魂,教她招架無力。
就在她又要輸給自己時,腦海倏然出現一個人影。
「那楊思枋呢?」她執拗地問。
「她?」衣擎天不解地望了她一眼,才說︰「她同我們一起住,直到她出嫁為止。」
這樣的解釋卻被唐容誤解為——他們結婚之前三人同住。她充滿傷痛的眸子緊瞅著他,又放下眼眉,關上心窗。
不探究唐容逃避的眼神,衣擎天只顧一古腦兒的滔滔不絕。「或者你想到美國學音樂?我陪你,從現在起,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在你的身邊陪著你的。」
因為在台灣,他已了卻自己平生最大的心願,再也無所牽掛。
「阿天,我不會跟你回去。」唐容一個勁地搖著頭。「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我在這里很好,我不想改變,不想回去。」
「容兒,你——」
衣擎天想進一步跟唐容解釋清楚,但她卻毅然截斷他的話。
「在你醒來之前,我打了電話給瑋爸了,他很快就來接你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邊!」衣擎天兩道濃眉打上一個死結,俊顏有著一抹堅決,斬釘截鐵地說。
「隨你,但我不陪你了。」唐容不再與衣擎天做口舌之辯,決定以實際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轉身走向舞台的鋼琴處。
衣擎天想追回唐容,一個起身的動作令身體尚虛弱的他頭暈目眩,接著渾身沒力地跌倒在地。
他很快被攙扶了起來,可,將他扶起來的人不是唐容,而是那一頭金黃染發、名喚老爹的中年男子。
「小子,別急。」他阻止處于病弱狀況卻仍想走到唐容面前解釋的衣擎天,又說︰「你想看她,那麼每晚九點請早。唐容的鋼琴彈得是一極棒,她來了之後,我店里多了許多像你這樣對她愛慕傾心的客人,你的心情,我了解。」
了解個屁!要不是全身軟弱無力,他會給他一拳,一個扎扎實實的拳頭!衣擎天惡狠狠地瞪著老爹奸商般的老臉皮。
「看在你是唐容的朋友分上,我會給你優惠的。」老爹厚實的掌風重重拍在衣擎天的肩上,似玩笑的耳語里又透出幾分警告的意味,說︰「但,這里絕對不是你耍賴的地方,唐容現在可是我店里的台柱,不能任由你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說完,朗朗笑聲傳遍整個琴弦,仿佛在提醒衣擎天,不斷地刺激他……
想看她,那麼每晚九點請早,唐容的鋼琴彈得是一級棒……
衣擎天的臉上竟浮出一抹笑,那笑是個諷刺……
******
「擎天?」
楊思枋一個閃神,衣擎天又從她的眼前消失,她在屋里屋外追尋不著的情況下,無奈望著牆上的鐘,正好九點整。
又跑去琴弦了吧!
自從知道唐容在琴弦之後,他就沒有一天缺席過,總是準時報到,無論是在醫院還是在家里,他就是有辦法定時失蹤。
罷了,罷了,就由得他去吧。
******
九點鐘,琴弦的大門口又擠滿了人群,熱鬧的程度可用門庭若市四個字來形容,生意好到在這條PUB巷算是一枝獨秀。
大家全是沖著唐容的琴聲而來。
唐容以古典的演奏方式詮釋現代的流行歌曲,柔細的琴音中帶著淡淡的輕愁,加上男主唱滄桑低沉的嗓音,除中帶柔,唱得感性又性感,正好符合現代人們忙碌又孤寂脆弱的特性,因而大受歡迎。
衣擎天隱身在一旁角落里,支起手肘,痴痴地望著台上自彈自唱的唐容,欣賞她彈指間流瀉的音符,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他愛看她演奏時專注的表情,愛她偶爾不經意投射過來的眼眸,愛她的笑靨,不管是怎樣的唐容,他都愛看極了。
唯獨不愛那名叫阿情的主唱!他總是喜歡在表演的過程中,將手觸及唐容的身體——一會兒耳鬢廝磨,一會兒摟著她的肩……那些才是他的專用權益!衣擎天然然的臉色瞬間凝成寒霜。
這次更過分,竟然將手放在她的腰上,教她如何能專心表演?
忍啊!拳頭已經聚成一股蓄勢待發的狂暴,很想很想上前狠狠地揍那個阿情一頓,攪亂這一室的頹靡,然後帶走唐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