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柔實在難以想像,這平日只聞鳥鳴聲的寧靜宅第,竟也有熱鬧沸騰的一天。
之前,她便細心的聆听周遭的各種聲音,但除了靜謐,還是只有靜謐,似乎在島悟宅內,除了鳥聲蟲鳴,其他的聲音便都屬噪音了。
原來,平心靜氣的享受這一份安靜,也是一件奢侈的事。純柔帶點疑惑的問她︰「真的嗎?他這也有客人來,很多客人嗎?」
「是呀,大概有五十個人左右的盛況。」
太不可思議了!涌進了五十人,那這里不就成了污染區,而非保護區了?
「那一天,月子姐不就忙得暈頭轉向?」
「一點也不會,那一天,都是由外廚進駐,月子姐只需發號司令便可。」
哇,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她好想親眼看看那景象,只可惜,她瞎了。向往的表情霎時為愁容所取代。
她的轉變,織香也察覺了。
「純柔,你怎麼啦?是我說錯了話,還是……」
「沒有,你沒有。」她擔心織香多心亂想,趕緊澄清︰「沒有啦,只是突然想到,我是個盲人,根本不可能看見那麼熱鬧的一面,所以有點傷感,不關你的事,真的!」
「你的心並不盲,你可以依著感覺看呀!走,我們到外頭去。」
「到外頭?做什麼?」她不明白織香為什麼想帶她出去。織香一再催促著她︰「去了就知道了。」
任由織香帶領,她們來到綻新芽的櫻樹下。
「來,你模模。」織香引導著她。
「模什麼?」
「試著去模它,你便會看見它的存在。」
第二章
看?她怎可能看見,織香又不是不知道……
「不要啦,我看不見的,就算模過了,也無法改變什麼。織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轉身便想往回走。織香拉住她的手。「沒模過,你沒資格放棄它的美好,試試嘛!」
拗不過她的堅持,輕輕地模了一下樹身。很平常嘛,也沒什麼不同。
「織香,我已經模過了,我還是看不見,我們走吧!」
「不行,你沒用心去做,再來一次。」
「最後一次?」
織香不肯死心,至少她就認為純柔的心扉不難打開。「好,最後一次。」
這一次,她不再只是短暫的停留,依著織香的動作,她將整個人服貼大樹干上,耳邊有微風輕拂落葉的聲響,以及織香的款款細語……
「用你的心去听,櫻樹就會告訴你它的外貌形狀。」
不是輕蔑她,只是這未免太天方夜譚了吧!一棵樹哪來的嘴可以開口說話?
「我還是……」
「噓,再待一會。」
還要待呀!她不想了。
因她的沒耐性,這一回的心理輔導,流產了。
一回寢居,她整個人趴在床上喃喃︰「還是回到床上好,雖然它也不會開口說話,但至少不會讓我站在那里十分鐘,感受不到什麼,還換來了腳酸。」
她並不是不願去做,只是她的心境仍然無法釋懷自己的殘缺。
觸及秦沐陽給的禮物,仍躺在床的一隅。她吃力的拆開包裝妥當的禮物,以手觸模它的形狀,以辨別它的作用。原來是一對的東西,再觸及重點,答案便揭曉了——是一雙鞋,運動用的鞋,質感不差,不難知它的價錢不菲。
坐在床畔,用心觸模它的外形,每一寸鞋面、鞋底,一一劃過她的余溫,她模出了浮印字跡,是MERRELL的休閑運動鞋,價格不便宜,她有點感動。
晚餐席間,他問她︰「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喜歡。」
扁喜歡是不行的,他丟了一道問題給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送你一雙鞋嗎?」
她猜不來。「我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來。」
「別這麼輕易就放棄了,猜看看。」
投降了,他們日本人還真固執,不去抱樹不行,不回答也不行,他們這是強人所難嘛!
「我沒有運動鞋,所以你才送我?」她根本是足不出戶,送她鞋有什麼用?
「不對,再猜。」
此時菜已上桌,但在他的一聲「撤」下,一席十多盤,又退回它們的來處。
她不懂他們的對話,只知道自己快要餓昏了,也希望他別再出題考她。有些無奈的乞求︰「饒過我吧!我餓荒了。」
雖然食物終究又一盤盤端了上來,但秦沐陽卻怒氣沖沖的退席。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想猜測他的心思,她是個盲人,就該遵行盲人應有的行為。無止境的冀望與期待,她倦了,她該覺悟失去光明的這個事實。
他不懂,她可以為了黎瀚洋毀滅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站起來,為自己求得一條生路?姓黎的不過爾爾,既沒他的性格帥氣,也缺了他冒險的氣慨,他憑什麼能夠獨贏純柔的芳心?他惱、他怒呀……
手機在此時響起——
「摩西摩西!」
「羽,是我。」
「你是誰?」他不想動腦,尤其是對女人。
他早認出了瑰園惠理成熟溫柔的聲音,但他才剛吃了一頓悶,實在沒有多余力氣去推理。
卞園也很有耐性的。「我是瑰園。」
「喔,有事?」
「可以出來一塊用餐嗎?」
用餐?他的確迫切的需要。毫不考慮便答應她的邀請。???
十分鐘後,他們已在一家餐館踫面,而心細的她,也吩咐好了他喜歡的料理。他一到,菜色已端上桌。
「來,祝我們重逢。」
對她來說,羽像塊冰,甩女人的速度之快,叫人目不暇給。就算瑰園這樣的女人,依然無法把握他飄泊的心。
卞園優雅的啜著餐前酒。「羽,好一陣子不見你了,你都忙些什麼?」
卞園的事業規模並不小于他,就現實的考量,他們兩人幾乎可算是天生一對。只是瑰園明亮的雙眸所透露出的銳利,卻不是他所要的女人該擁有的。
「瑰園,我們是出來吃飯的,談這事似乎太倒胃口。」
他的這番話並未打消她探知的欲念。
「羽,咱們又不是一般的朋友,你這話說得未免傷人?」
他當然明白她的想法,失蹤了近一年,再怎麼沒感情,也會擔心的。況且,他們曾是床上的親密戰友,而他的戰術一向優越,懷念之情是不可能沒有的。
此刻的他終于明白,何以餓昏的人根本沒有耐性听人說話,先前他惱怒純柔的不耐,還不到一個鐘頭,他已有所體驗領悟。
「瑰園,要我回答可以,但至少也在喂飽我的胃後再說,行嗎?」
真是的,他什麼時候胃口變大了?才八點便饑腸轆轆,連說話也尖銳了。不過念在他說話仍算有禮的分上,她答應了他的要求。
菜一碟碟的上,又一碟碟的下,沒一會工夫,如同秋風掃落葉似的一一見底。
瞧他的饕餮食相,都讓點菜的她倍覺成就感。
支著下顎饒趣的望著他,一雙桃花眼,不笑也像勾引男人般的曖昧。
「飽了嗎?」
了醋物,即意謂這一餐已結束,下一個節目也將開始,而他是想都別想逃。
「今天我哪也不去。」他哪會不懂她的花招,雖然她想邀他上床,但他今天一點「性」趣也無。
「那去喝一杯總可以吧!」
她那副無辜的表情,即使婉言推拒都讓他覺得自己不近人情,但羽還是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想。」
拗不過他的堅決,但死心二字可不存在她的語匯中。
「羽,你是不是……有了新歡?」
這並不是流言,憑她的能力,羽的隱私是別想逃過她的眼底,只是,她不相信一個陌生的女子,可以輕易佔據他的心房。
新歡?他哪來的新歡?貴子她是熟悉的,他的風流韻事,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他也不諱言承認。你情我願,誰也沒有虧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