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展顏而笑,一掃連月來的陰霾。
仲甫怪起自己的痴愚,怡紅貪財,杏兒也是聒噪。這香味是獨一的尊貴,是他色欲薰心,全然沒去注意這天大的差異。
原來野花終究不比家花的香氣來得持久、來得動人。呵!他怪自己的愚昧。
不過他又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可我們是不是犯了冼家的咒令?」
咒令?金花對自己所說過的話早忘得一干二淨了,他怎麼還記得呀!思忖了好一會才說道︰「可以說生效,也可以說不。」
「為什麼?」他問「冼家咒令是否生效,結果就在我月復中孩子身上,我們就看看他出生後是否變丑了,再做定論了。」
天呀!得等孩子出世呀?仲甫屈指一算,他得再等個把月之久,方能親近她?
這期間若叫他不近,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呀!他開始衡量,哪一方對他來說較有利。左算右算、千算萬算,算一算還是不怎麼劃算,他將玉佩交還給她。「哪,還你。這玉佩是你拿走的,我不想再取回。」
金花見他又將玉佩交還她手中,不解地問道︰「相公,您這是什麼意思?」
仲甫語帶深意地說︰「它本來就在找它的主人,現在它找上了你,所以我將它交給你嘍。」
什麼?找什麼主人?她听糊涂了,正當她欲問個明白時,水兒及幾位侍婢已找上東院來,也因此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仲甫悄悄地自另一條花徑離開,只留金花侍在原地,等待婢到時,便與她們一齊離去。
原來是到了祝壽時刻,一時之間,竟找不著二少爺與二少夫人的影子。所以老爺才差人出來找,找至東院來,卻只見二少夫人在。
咦?怪了,二少夫人一回來,二少爺轉眼間也到了,他夫妻二人還挺有默契。
噢!幸虧沒誤了事。
玉蘿的一對祥瑞玉獅可討了朱老爺的歡心,雕工精致的玉獅讓老爺對金花褒獎不已。這場面,奕煌自是看在眼底,心里明白,冼家小姐確實非泛泛之輩。
朱府今日成了不夜城,筵席至天明方休。
今夜她仍是回繡閣休息,一切並無什麼不同,不過此夜卻成了她的驚魂夜。
他明的不能來,竟然來暗的。
侍婢為她卸下一身行頭,全數退下回房之後,房內的門被悄悄打開來,她由繡滿荷花紗帳的床內,模糊看見一高大身影,她鎮定地啟口問道︰「誰?」
來人並沒出聲,金花恫嚇地︰「再不走,我喊人嘍。」
仲甫喝了一點點酒,那兒不去,竟往她這來。打從他知道,金花是那一夜的美人後,對她的愛意愈濃。飲酒一事成了淺酌,才喝了幾壺便藉尿遁,遁到繡閣來了。
他並不理會她的恫嚇,又悄悄掩上門,窗欞外的月光,終于映出來人了。
金花又開口問道︰「相公,你該在杏兒那的。」
「誰規定的?」
金花不奢望他會來,尤其在得知真相過後,她只有寬心無開心。坐正身子,人仍在紗帳內。「相公,您可別因娘子身懷六甲,便疼愛有加喔。」言下之意,是在諷喻他的現實,得不到的、較神秘的,他反而追逐。講開來了,糟糠妻也會成為上等珍物。
他緩緩走了過來,一股刺鼻的酒味已撲向她來,金花喝令他︰「你別再過來。」
「為什麼?」
「因為你身上的酒味,教人不敢恭維。」金花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才下肚的佳肴一嘔全吐盡。
誰知,他竟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猛然灌了一杯。
「如何?酒味退了不少吧?」
金花不在乎他的酒味退了沒,她只在乎他何時能出去,讓她好好的休息。「相公,我累了。」
「那很好呀。」他當然希望她累了,因為今夜他打算在這留宿。
金花再度重申︰「相公,我真的累了。」
仲甫再也不想客氣了,竟急速月兌下鞋,鑽上床來。
金花出言制止︰「你做什麼?」她的口氣十分不悅。
他嘻皮笑臉的躺上床,拉高被子。「睡覺,休息。」
喂喂喂!金花在心底臭罵他一頓。
而他可好了,良久才開口︰「娘子,睡了吧,夜已深沉。」
睡?她哪睡得著。他這一回可不像上一回,酩酊大醉地不省人事,這一回他很清醒,這太危險了,他的蠻力她可試過了。不,她堅持不。
可惜,她的堅持太過微不足道了,撇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竟微微打鼾。可憐的她,只好乖乖陪他同床共枕了。
才躺下不久,他的一只大手竟打橫了過來,她安靜、小心地移開它。可沒半刻,他又來了,這一回她還是耐著性子將它歸原位。也許是真的太累了,當第三次它又來時,她已沒力氣再去移動它了。
反正橫著也沒什麼大礙,隨它去了,她真正睡了。
這一回換他張開眼,仔細的、好好的觀察她。
她的睡容很安詳,真的,他這一回不玩了,也準備收心了。
*>*>*>李罡得到急詔,要他火速回宮。為了怕她在伴雲居閑著無聊、沒事做,于是也帶她進宮。
不知情的玉蘿就這樣跟著進宮了。
沒進順天門,也沒進太極殿,只由東面的春明門進入。
玉蘿只知來了這,如進入世外桃源般,一切景物都不像在人間。她的一雙眼眨個不停。
李罡吩咐她︰「小玉,你乖乖待在這,我大概最遲一個時辰會回來,你在這附近走走,記住,別離開這。」
「好,我知道。」听過他的一番交代,她總算可以一個人自由地四處走動。
她看過朱府、樊府、冼府後,再來到此地,終于知道什麼叫做天壤之別了。
這處的每一花草樹木,無一不是奇花異樹。這兒的建築兩側有飛廊雙閣,道上兩側裝有青石欄桿,地面鋪有花紋方磚,牆上繪有絢麗壁畫,琉璃瓦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氣派雄偉極了。
她在一座大殿前左右走動,抬頭看見「麟德殿」三個大字。
玉蘿只知皇宮有「三大內」,卻不知皇宮「三大內」是何模樣,也不知這還有什麼殿呀、宮呀的存在,是以全然不知,她已進了人人企盼一窺究竟的神秘皇宮「三大內」之中。
玉蘿又鑽入一座大型花園中。初秋時節,竟然處處桃紅花艷,百花競相綻放著,好稀奇啊。
游蕩好一會,忽見數位身著官服的男子走來,她立即躲入矮叢後。只听見——「皇太子將于秋分納太子妃。」
另一男子問道︰「那,皇上有沒有下令,什麼資格方可入選為太子妃呢?」
禮司官答道︰「需丹青一幅、黃金萬兩,才可得太子妃遴選資格。」
數十名人員又浩浩蕩蕩走過她身前。
他們的對話,她可听仔細了。「丹青一幅、黃金萬兩」?小意思,這對冼家來說,不過是滄海之一粟。
她耐著性子,一句也不吭,心里悄悄計劃著她的千秋大業。
李罡一得到父皇命令,知道準備要為他遴選太子妃一事,二話不說地便全憑父皇決定。
商談結束,便匆匆趕到麟德殿外,見她仍乖乖待在原地,他才放下心來。
「走吧,咱們回去了。」
「喔。」
他假,她更假,兩人各懷心思,精細地盤算。
他要菩提大師吃癟,而她則要他刮目相看。一個不怕死、一個死不怕,鹿死誰手仍不知呢。
一回伴雲居,她恬靜得很,而他也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泄露,他心中竊喜,他將見到她失策後的哭喪臉。
玉蘿一時大意,而忘了收妥擱在畫室中的隨興水墨畫,竟無意中讓進入畫室的李罡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