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倒交代朱夫人,改天他會再上門復診才離去。
可奇怪的是,什麼藥帖不抓,竟抓了千金種子湯。怪怪,煎藥的下人心中納悶不已。藥一端上,也不敢多問。
金花在心中暗忖︰她不過是失了眠,朱夫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但,她還是感謝朱夫人的關心。
水兒她們雖和金花同是侍婢出身,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金花的身份更非昔日可比。過去在冼府,金花的文學造詣、詩藝才華遠遠超越她們;即使說她是千金出身,也沒人會起疑心。尤其金花姐在成了大小姐的替身嫁入朱府後,她們更不能像從前一樣嬉笑在一塊了。
見夫人這麼大費周章,又是參湯,又是補品。水兒也不免關心起她來︰「金花姐,你真的不舒服嗎?」
她飲完藥汁。「沒事,我哪來的病呢?」金花已一肚子藥水了,連飲了數十帖藥,沒病也得成藥罐子。
水兒不懂,若她沒病,那這連續幾天的藥汁,是喝什麼作用來著?「金花姐,那你這幾天喝的是做什麼療效?」
她打趣答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嘿!無病強身,還真有道理。
送完茶水撤下藥盅,水兒才退出繡閣。
金花托著下巴坐在窗欞邊。哎!外頭水塘,鴛鴦交頸,悠游水面,這教她情何以堪。女子望夫,可她現在,夫君是浪蕩子一個,自身清白又失去。哎!人生一片黯淡無光,了無生趣。
拿起針來,又無心思下針。一對鴛鴦成飛鴨,毫無秩序地構不成圖;連連長吁短嘆,頻頻悲嘆自己的命運如此坎坷。
近日來胸口郁悶、胃口也差,她全然歸罪于心情不穩、郁悶導致。待大夫再來會診時才得知,原來,她的變化全是因有喜所致。
朱家大小全為了她的喜訊傳出而開心,只有當事人——金花可開心不了,淒慘二字掛在她美麗的面容上。幾抹浮現的笑容,也牽強地掛在面龐上。
這個消息一傳至朱二少的耳中,他的反應並不如眾人預期般的感興趣。
打從東院的陌名女子與他偶來的艷遇,進而發生不可告人的艷事以來,他半是疑惑此名女子的來歷,半又對那一夜的飛來奇情一再地回味。他發現,他對那名陌名女子感到極大的興趣。
也因此,現在實在沒有什麼事可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走遍朱府上下,查遍奴婢名冊,竟沒找著那名女子。他將目標放至那一陣子曾進朱府來的奴婢親人一一查訪著。結果,還真教他找著一名與那一夜特別雷同的女子。
對方貪圖朱二少的財富與地位,自然硬扯也要與他扯出個什麼勾當來;最後順理成章地,莊杏兒也進了朱府。
杏兒原是一名內婢的表妹,人是素素淨淨。只不過,她那一雙眼是勾人的桃花眼,就面相來說,也只有當妾的份。
可惜,偏偏她野心大,一得知她的受寵程度遠超過正妻,老在仲甫身邊咬耳朵,一心一意只想鏟除冼玉蘿,好扶正自己的地位。
金花有了身孕,行動遲緩,可不代表她的思想也跟著變笨。杏兒的耀武揚威與屢次挑釁,她並不是不知。只是想,若能充不知便當不知,卻不料……。
杏兒這女子挺機伶的,在朱老爺、朱夫人面前,她是謙卑溫婉的嫻淑女子;待朱家二老、朱府上下一律和善、溫順,人前絕對是一名婉約的完美少婦。
相較之下,金花的客氣待人,反倒令人產生距離感,明顯不及杏兒的親和。
今夜,朱老爺做大壽,朱府是張燈結彩,達官顯貴、鄉仕富紳,紛紛上門祝賀。
連朱老爺的親戚鎮藩大將軍也大駕光臨,真可稱是蓬蓽生輝,增光不少。
想當然嘍!冼老爺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中,好歹他也算是姻親嘛。
為了不失體面,冼老還特意叫人遠由和闐鎮尋來上好美玉雕琢成十二吉祥玉品,準備當賀禮饋贈。
水兒一見冼老爺攜夫人前來,好不開心。忘形之下,竟錯叫在此喬扮為玉蘿的金花。
「夫人,金花姐她有身孕了。」這一消息對冼家二老來說,不啻是個好消息。
冼夫人也開心地說道︰「那太好了,金花她人呢?」
「金花姐在繡閣。」
「繡閣?那,我同朱夫人說去。水兒,你帶路,我要向金花道謝。」
冼夫人一直對金花舍自身幸福,為冼家度過這個難關深感無限感激。她心中有不少感謝的話要對金花說,趁今日朱老爺做大壽的機會,她決定好好對金花說說心底的感謝話。
她們主僕二人的對話卻教杏兒的表姐萍兒全听見了。金花,金花,誰是金花?
再說,懷了身孕的女子,除了朱二少夫人外,全朱府似乎沒有第二人了。莫非……。
萍兒隨即前往杏兒的房間走去,打算告訴她這個天大的秘密。
*>*>*>玉蘿與李公子終于離開了樊府。自鬧了失蹤以來,文權也不敢再多留貴客在府中,深怕再有個閃失,十個樊文權也不夠抵太子一命。
而李罡再次拒絕了仙曲姑娘的多情。
方出樊府,玉蘿依稀看見仙曲姑娘蹙眉倚在柱後,教人不免生憐,多事的她又不識相地問道︰「我依稀看見了仙曲姑娘臉上的落寞耶。」
他眉宇平和地說道。「不關你的事。」
玉蘿深深嘆了一口氣,終于引來他的注意。
他問道。「你嘆什麼氣?」
她只是搖頭並不回答,這又引來他的關切。他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你搖頭又為哪樁?」
她幽幽回道︰「我為仙曲姑娘感到可憐,什麼人不愛,偏偏愛上沒心、沒肝、沒肺、沒……什麼統統沒的男子,結果,只換來無限感傷。我就是為此嘆氣,為她感到悲哀。」
她說得楚楚可憐,而他仿佛成了大罪人似的罪不可赦。「情字難解,你別再提了。」
「唉!哎!……」她仍是一句又一句地唉聲嘆氣。
李罡拗不過她,也听不慣她的不平之聲,只好對她明講︰「你沒踫上,是不會懂的,不同你說了。」
他大步逕自走人,留她在身後窮感傷。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回頭。「小玉,你不走?」
她這才發現自己和他相距好一段距離了,小碎步趕上他。她雖喬扮男裝,但畢竟腳小,跑起路來也格外可笑。
她的動作引來不少路人的指指點點,不免在心底埋怨他沒個惻隱心,也不知要幫助弱小,害她出糗。小嘴一噘,那嬌嗔模樣,煞是可人。
原本一肚子的火氣盡失,他握住她的手說道︰「別再提仙曲了,咱們仍有好長一大段路要走呢。」
她點頭。
眼見自己離京愈來愈遠,玉蘿的心情便愈糟。再加上無邊的雨絲漫天飛舞,想起自己打小蒙爹娘寵愛,幾乎無一刻不把她放在手心上呵護,心中的郁結也更加深了。
她的郁郁寡歡終于引起他的關心。「你生病了?」探過手來,欲踫觸她的額頭,卻教她閃得快,撇過身去。郁結落寞與拒人于千里的模樣,比起先前的伶牙俐齒,確實難以讓人聯想在一塊。
玉蘿不領他的情。「我沒有病,你少假惺惺。」
我假惺惺?冤枉呀!「小玉,我是關心你,你別胡亂揣測我的用心。」
胡亂揣測?她才沒哩!像他這種人,不過也是個圖她美貌的登徒子罷了。
「李公子,如果你真的關心我,那就請你立即掉頭送我回京。」
他們本來就是在返京途中,不過他還想多哄騙她個一時半刻。
「要我送你回京可以,但你得告訴我,你的落腳處究竟在什麼地方,我才好送你回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