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漢竟執起她的手在鼻前嗅嗅。「不,我確定她是姑娘家。」
李罡見他竟對小玉胡來,一掌便劈向來人不規矩的毛手。「魯男子,竟敢對我家小廝胡來!」
受他掌劈的醉漢也怒氣大發︰「你敢打人?!」
他的大肆嚷嚷,引來同桌男子前來圍攻。他們全喝醉了,哪講什麼道理,三、四人竟欲圍毆李罡。在場的酒客莫不爭相走避。
玉蘿耳聞江湖險惡,向前想勸他息事寧人。「他們人多,對我們不利的。」
他信心十足地說︰「豈能容此惡霸橫行霸道,看我今日替天行道。」
「別沖動。」
他要她放心。在宮里,他可是文武雙全的太子。宮中武夫子多多少少也教授了他一些基本護身功夫;習武多年,功夫倒也少有機會表現,此時技癢,有他們四人當靶,試試所學功夫也好。
四人早已醉眼迷□NB427□,一個李罡也成了十個。四人昏眼硬拳,總打不著人,李罡三、兩下便教他們全倒在地上起不來。
他這一出手頓時贏來滿堂采。李罡也不理會食客們英雄式的喝采,付完銀兩,便拉了玉蘿出御膳房。
路上人潮並未因火傘斑張、日正當中的酷熱而減少,反倒更見壅塞。他溫柔且細心地叮嚀︰「人多,小心走。」
她跟在他身側,倚著他高俊頎長的身軀,一種不言可喻的安全感包圍住她,不自覺地,她揚起唇角;湊巧,李罡一個偏頭便瞧見她的笑靨。雖只是短暫的剎那,她也看見了他眼中的喜悅,一種微妙的感覺蔓延全身。
沿途,他又添購了一支玉簪,這麼一路過來,他足足購買了數十件飾件。
此舉著實令她吃味、眼紅、嫉妒得不得了,也羨慕那一位不知是何方神聖的女子。
玉蘿不懂何以他要如此神秘。她心里也猜想了一、兩個原因︰一是,他打算饋贈給京城的意中人,要不便是送給發妻的。當然,像他這麼俊俏的男子,早早娶妻也是常事。但此刻心中又不免暗忖,他該不會是打著納她為小妾的主意吧?不過這想法她並未對他說出。
入夜,投宿于西子湖畔的廣源客棧。以往他們是一人一房,但為了節省盤纏,玉蘿勉強答應與他共宿一室。
只不過,床只有一張,教他委屈睡冷地板,著實大苛待出銀兩的人;然而換成是她,她又睡不慣,這可為難了。為求兩全其美,她只好建議︰「咱們楚河漢界,由這棉被當分界,一人一邊。你不越界,我不橫越。」
「不了,我打地鋪就好。你不必這麼辛苦區分楚河漢界。」
他的體貼教她感激,也就不再堅持。為免他生後悔之意,索性絕口不提此事,好教他沒機會反悔。
這可苦了一向尊貴的李罡。自幼錦綢棉花毯,及長,亦有絲緞羊毛被鋪床。這一回教他睡硬梆梆、冷颼颼的石板地,輾轉難眠不說,一身龍骨也成酥骨了,酸疼不已。
次晨,她一大早是精神飽滿;而他則是毫無元氣可言。
她不解地問他︰「李公子,你昨夜睡得可好?」
扁看他一臉疲憊也知他不好,像散了骨似的酸疼。「不好,一點也不好。」
李罡暗自發誓,下一回他情願多花幾文錢,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也不要紆尊降貴地睡冷石板地,只為了節省開支。
他一臉委屈,教她愧疚得無地自容。「委屈你了。」
她甜柔的嗓音,教他一口污氣怎麼也提不上來。「算了,咱們該出發了。」
吃過熱騰騰的清粥小菜,他再添購些干糧、茶水才上路。
奼紫嫣紅、鶯啼燕語、鳥語花香,城內的春色更是明媚鮮明。
進入城中後,兩人一路便往李罡的友人——樊文權豪宅走來。
樊文權乃邑陽首富,李罡自京城出發時便以書信告之。故當他二人進入樊府之時,受禮遇的程度可想而知。
愛內高閣玉砌,棲禽盤獸,上迫雲霄。後花園內更是遍植名花奇樹,草木葳蕤、煙聚蘿纏,一派豪華儂艷的景象。
樊文權,年方二十六便承繼家產,田宅無數,是年少得志的富家子弟。不過他為人樂善好施,廣結四方英雄豪杰與文人墨客,樊家一年四季幾乎都有遠客造訪。
不過這一回前來的李罡身份更是特殊,是以樊文權大設筵席,為他洗塵。
「李兄,請。」
樊文權十分恭敬地招待他們,不過他也心里納悶︰怎麼李公子的家僕這麼沒禮貌,李公子可是個太子,他竟這麼不分尊卑地與他們同座,這似乎說不過去。
文權小心翼翼、不敢冒犯地問道︰「李兄,您的小廝……。」
李罡是聰明人,知道他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回道︰「他身份不同,所以……」
經他這麼一說,樊文權還當玉蘿也是皇宮貴人,但仔細一瞧,他似乎並非男兒身。喔,他知道了,他猜想,她大概是公主吧。
也因此,他更不敢怠慢她了。
用過膳,文權招待二人至賞雲亭品茶,去去油膩。
樊府的奢華實非一般富賈可比擬︰以綃金紅羅罩壁,以綠鈿刷隔眼,糊以紅羅;
外種梅花,梁楝、窗壁、柱拱、階砌等都作隔筒,密插雜花,豪奢可見一斑。
玉蘿打量起樊府。自個兒家中的華麗比起王公宅第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現在見過樊府,可得自嘆小巫見大巫了。
亭外鳥語花香,遍園牡丹花開,姚黃魏紫,美不勝收;亭內盡是他二人的談笑聲,玉蘿則靜靜陪坐一旁。不一會,一名雲發挽成盤渦狀發髻,上頭插著梭形玉簪的女子出現在不遠的回廊處。
她身後跟隨兩名身著綠綾白綢的侍女,款款蓮步搖擺生姿地走向前來。
樊文權一見來人,竟起身迎之。
李罡見狀,問他︰「這位姑娘是……?」
文權趕忙介紹︰「這位是在京城頗富盛名的歡喜樓花魁——仙曲姑娘。李兄,你不會不認得吧?」
李罡正奇怪來人眼熟,原來仙曲姑娘由京城來至邑陽,不過他心中不免疑惑,她為何來到此地?
「仙曲姑娘怎會來到樊兄府上?」
文權答道︰「府內有一、兩名女夫子(青樓女子別稱),不算過分吧?」
李罡當然知道,一般員外府內常有狎妓之風俗;何況樊兄又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大賈,有此作風並不足為奇。
「當然不會。只是我心中不解,樊兄怎有這麼大的本事贖回仙曲姑娘?」
「也許是小弟在外的評價不差吧,我只稍稍開口,她便同意隨我回來了。」他說得簡單,然而眾所皆知,想贖回歡喜樓中的百花之首,沒有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可是迎不回的。
仙曲一進亭來,淡雅的韻致,輕倩的身姿,無一不展現她優雅的豐姿;明艷照人的雪肌,朱唇黛眉,眼波間不時散發我見猶憐的韻味。
她作揖問候︰「樊公子。」
文權回以︰「免禮,來見見李罡,李公子。」
仙曲將視線由文權身上移開,轉向李罡身上來。乍見來人乃舊時意中人之際,臉上縈繞的沉郁與眉黛間的輕蹙,瞬間全化成半羞半喜之嬌態,一句李公子,更頓時化成片片溫柔,令人一陣心蕩神馳。
那霎時間的煥發明麗、光采奪目,教文權及玉蘿皆看在眼底。
獨獨刻意忽視的李罡不去注意,只是客套地回禮︰「仙曲姑娘,咱們還真是有緣。」
仙曲姑娘長得細縴挺秀、淑婉明媚,是位典美的女子。李罡雖憐她出身低下,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對于這等卑份的女子,萬萬不能動上半點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