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廚房,見她慵懶地倚在沙發內,他挑個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良久也不開口,把氣氛搞得怪極了,弄得采凝挺不自在的。
「喂,你別這麼陰陽怪氣的。」
他抬起頭來。「會嗎?」
他是可以假裝不在乎,不過她可是個智慧卓越的明眼人,哪看不出他的煩惱?
「別煩啦,生子就生子,誰怕誰?再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不結婚也得生個孩子好將來有個伴。你如果願意提供精子,我是不吝嗇配合的,全看你嘍。」
咦,她會這麼好心?他挺懷疑的︰「這一回,你打算要求我付多少生子費?」
哎哎哎,她有這麼現實嗎?
她不服氣地表示︰「你以為我眼中只有錢嗎?」
「不是嗎?」這是事實,何須狡辯?如果花個幾百萬可以得個孩子,他是不會不舍的。他相信孩子在他的教育方式之下可以養成健全的身心,絕對不會像她這麼的嗜錢如命。
他的指控令她大大地不滿,但她認了,畢竟這與事實相去不遠。
「這一回,我並不打算收你的錢。」
不收?那更可疑了。銀貨兩訖才能避免紛爭,還是她終于有點人性,知道孩子不是貨物,拿錢來交易太過無情了。
只是她接下來的話,真令他想吐血——「我是不用收,但我的孩子必須收。」
說來說去,還不是一樣。「那我考慮考慮。」
「你憑什麼考慮?該考慮的人是我才對。」以這件事來說,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保護了近三十年的清白,為了替他生個孩子就得宣告over,她的損失可大了。
漢民決定趁腦子仍然清醒之際,好好想清楚這事的可行性與後果。「我想回房去了。」
「不會吧?還很早耶!」他不會是飽暖思「婬欲」吧?
她想到哪去了?他不過是累了,想休息了。「收回你邪惡的思想,我不過是想上床休息。更何況我們的價碼還沒談攏,你會肯嗎?」
一語道中她的心事,不過她仍為自己辯白,她乃受錢有道也。「我才沒有那麼勢利,我只不過是心中有錢、愛錢愛到最高點罷了。」
他實在沒力氣和她在錢上打轉了,起身走回房。采凝並不以為忤,心忖道︰好久沒和惠鳳聯絡了,遂撥了服飾店的電話——「醫生太太,是你呀。」惠鳳劈頭便是一句。
「少開我玩笑了,老朋友了還來這一套。對了,生意好不?」
少了采凝這名超級推銷員,她的生意的確受了一點影響。「自從你結婚後,那些PUB的追求者全往我這來了。」
「你沒要他們先成交再問問題嗎?」
她哪敢!這種事除了藍藍做得出,其他人可學不來如此厚顏。
「沒有。」
「那你未免太笨了。那些凱子,你還不狠狠地敲他們一筆?」
惠鳳自認是古意人,她才不做這種損己形象的事;再說,他們一听見藍藍嫁人了,還不忘向她投訴當初藍藍如何哄得他們團團轉的,害得他們人財兩失的咬牙切齒狀。
「我又不像你,可以無所忌憚地耍手段。」
「我哪有耍手段?是他們貪我美色,想沾染我。我不過是教訓教訓那些之徒罷了。」她的理由挺正常的,願者服輸。他們既然敢招惹她,便要有本事受得了她的戲弄。
「教訓是好,不過結婚了,就別再去耍弄別人;畢竟身份不一樣了。」
惠鳳教訓起人,比起為人母的還「殷切」、「嘮叨。」
「會啦,你放心。惠鳳,你和萬大哥的婚事訂在什麼時候?」
提及此事,她的精神全來了︰「下個月先下訂,明年再結婚。」
「又延啦?」她記得的日子好像不是惠鳳現在說的這個日子。
「沒有,只是我們之間出了點小問題……」惠鳳有點難于啟齒。
「小問題?什麼小問題?」
她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原本會訂那麼急,是以為我有了。」
「有了?什麼東西有了?」過了一會,她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有孩子了,對不對?」
這種事挺丟臉的,她都不敢張揚。
「對啦。我以為……那個月沒來,是因為有了小baby……結果他也開心地急忙訂下結婚的日子;可是一經查驗,純屬虛驚,是我算錯日期。也因此,我們才決定慢慢來,打算將婚禮辦得盛大點……」
原來如此。不過說起「懷孕」,她和卓漢民才因這件事爭論過,怎麼這麼巧又再次提及。
「惠鳳,你知道嗎?剛剛我才和他討論過生子之事呢。」「怎麼,你也懷孕了?」
「怎麼可能?我們又沒行——」未經思考便月兌口而出,不過「行」字之後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惠鳳沒听清楚。「行什麼說呀!」
她吶吶地支吾了半天,後來才機警地轉道︰「我是說我有在避孕,他怎麼也行不通的。」
「喔,原本是這樣。害我嚇了一跳,以為你要說你們沒行——房。」
挺尷尬又心虛的一陣笑聲。「怎麼會呢?我和他這麼恩愛——」
「恩愛?你們認識不到三個月,便論及恩愛了?」
唉,她不得不懷疑今天是否不利說話;先是漢民禍從口出,現在又輪到她口出禍言,真是的。
「沒有啦,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們又不爭不吵,不稱‘恩愛’稱什麼?」
「對對對,該稱‘恩愛’。那我和萬不就該說是甜甜蜜蜜的情人啦?」
「隨你便,你怎麼說便是。」反正對她來說,誰家夫妻和樂,那都是誰家的事,只要不直接刺激她便可。
聊沒半小時,便有電話插播。她草草結束對話接下一通,來電的是漢民的女乃女乃,也是她的婆婆。
「采凝,漢民人呢?」
卓太太非得有要事才會來電找人,采凝忙道︰「我叫他,他在休息。」
卓老太太制止她︰「別吵他,找你談也可以。」
「找我談?婆婆,和我有關嗎?」
她老溫溫和和地提︰「采凝呀,診所的事你習慣了嗎?」
「早習慣了,又不難。」
「那做卓太太也不會困難吧?」
那更簡單了。做個三餐,衣服絕大部分送洗,屋內也是三、四天才整理一遍,對一向工作俐落的她來說,絕非難事。不過,她總不好對老太太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吧?她只好說道︰「他對我很好,能做他的太太,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卓老太太滿意極了她的說法,切入正題了︰「那做卓媽媽呢?」
「做……」采凝舌頭打結了。要她做媽?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家統統都要她做媽咪「婆婆,我和漢民才結婚兩個半月,還嫌太早呢。」
卓老太太平穩地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難不成想做高齡產婦嗎?還有,漢民是卓家單傳,三十多了卻連個子也沒有。而我老太婆再活也沒幾了,難道你們要我連見曾孫的機會也沒有嗎?」
話是說得重,但她老人家的語氣可沒半點火氣。想模清她性子,難也。
「婆婆,這種事我也作不了主,您要不要問問漢民的意思?」
卓老太太一句︰「免了,有機會我會找他談。」
幣上電話,她大嘆今天諸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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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她以為平安無事了,也繼續自己的摳錢計劃,尋找下一個賺錢的機會。
當然嘍,她也不忘感謝他給的相安無事好日子。
同樣的懶陽斜照,今天和往日沒什麼大不同,她如往常般的坐在掛號處掛號。
同樣的推門鈴響,入目的卻是婆婆雍容素淨的面容,及一身黑綢繡著小白花套裝出現于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