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民有幾位醫界的同好,總會半開玩笑的逗他︰「漢民,你該不會是性趣缺缺的那型吧?」
他紅著臉澄清︰「我很正常的,你們別亂猜。」
「真的嗎?如果你很正常,那就要表現出來啊。認識你這麼久了,也不見你有攜伴過,獨行俠似的老是一個人。」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這樣。在國外,知心的女友是沒有,但女同學倒不少;
問他有沒有交往中的女子,他也不是沒有,只是那種感覺總不對。他一直以為要有那種、那種……哎喲,反正他也說不上來那種為哪種,所以並不急著尋找另一半。
他深信時候到了,心目中的那位女子自會現身。
今日適逢周末,下午並不看診,收工後鎖上診所大門,坐上他純白C230跑車朝老家駛去。
他們的祖宅在鄉下,有一大片果園及菜圃,是一棟歐式建築,兩層高洋樓。
整棟白色建築物,內部以白大理石為地,沙發與酒櫃也是西式的。
婆婆已八十五高齡,是一位受過日本高等教育的嫻雅夫人。
從她口中,漢民知悉許多僅屬于公公、婆婆的回憶。是以縱使他喝過洋墨水,然而對中國式婚姻的憧憬卻未曾稍減。
車子才駛進庭院,便見婆婆人已佇立玄關處。
泊好車,她舉起雙手迎接他的到來。
「婆婆,怎麼不在屋內等呢?」
笑容溢上她歲月刻劃的面龐上。「我知道你今天這個時候會回來。」
老太太對他寵溺非常,打從他出世起,便當他是個寶地又呵又疼;也慶幸他的成材,沒因此溺愛而墜敗淪為「溜尾仔」。
「婆婆,這陣子紫外線強得很,您可別曬傷了。」
駐顏有術一直是卓老夫人最大的成就,因此她絕不舍這身成就輕易毀于一旦的。
她有些靦腆地笑道︰「我有搽防曬美白乳液和隔離霜的。」
「這樣呀。那您是怎麼曬也不怕嘍。」
漢民挽扶著婆婆的手臂,婆孫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回屋內。卓家在此地為望族,乃因先民輝煌的過往,讓他們這群後代仍享權貴之譽。
漢民的父母皆是受高等教育的杏壇人士,育有三女一男;也因他的一枝獨秀,所以自小就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品質。及長,由于他優異的天資與上進的性格,更令他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也許是這樣的環境吧,以至于他可以在各方面大放異采,卻無法在男女情感上有所突破。
他長得並不溫柔,也不愛國;好看的濃眉,一雙單純卻會勾魂的大眼,修長的體態,予人一股強烈的書卷氣息。
然而他俊俏的面目卻在一副鈦合金無度眼鏡的遮掩下藏住了無限魅力,平日一張口罩遮去了他大半的容顏。這樣的偽裝,著實為他阻去了不少的麻煩與桃花。
「婆婆,您的健康伙伴呢?」她老人家的伙伴可多了,尤其她那伙伴俱樂部的類型更是琳王郎滿目;有腦力伙伴、健康伙伴、聊天伙伴、登峰伙伴……顧名思義,可以腦力激蕩的是桌上型伙伴——模八圈。
陪她活動筋骨的晨跑、溜溜狗的是健康伙伴。
三不五時東家長、西家短,藉以傳遞資訊的則是聊天伙伴。
周末、日一同征這山、爬那山,是為登峰伙伴。
而他們這俱樂部成員可謂真正的長青族,也莫怪婆婆這麼大歲數,仍然青春長駐、IQ一級棒。
卓老太太一邊剝著柚子,一邊說道︰「因適逢中秋,他們呀,全在忙家里的事,所以伙伴俱樂部暫時公休。」
「公休哇。那您豈不是很無聊?」
他無心的一句,正巧貼切了她年老的心情。
「是呀,可無聊了。那咱們婆孫倆殺它個幾局好不好?」
「跳棋?」
她點頭示意。「文嫂,準備棋盤,順便叫他們準備幾樣下午茶點。」
連下午茶點也上場了,可見得婆婆有心玩上個兩、三小時了。
藉著陽光灑下的大片光線,婆孫兩人愉悅地玩著——「塞你的路。」
「我堵你的道。」
兩人一來一往,廝殺得好不痛快,連原本呵欠連連的他也玩出了興趣;而老太太的棋藝也不差,互不相讓下兩人平分秋色。老太太因坐不了太長的一段時間,直呼吃不消︰「不玩了,坐得腰酸背疼的。」
「才不是這樣呢,是您賭性堅強。」
知婆莫若孫,卓老太太有被拆底的尷尬︰「你喔——」
「婆婆,明天我們去逛逛、走走好嗎?」
他不知哪來的好興致,忽然想四處走走,就不知她老人家明天是否和人有約?
「不行耶,我明天還想去你姑婆那玩幾圈,要逛你自個找伴去逛。」她順手招來文嫂︰「文嫂,收拾了,我們不玩了。」
退下咖啡杯、點心盤,她找了個理由回房休息。
「老骨頭了,受不了折騰。你如果有什麼節目,那就去吧。喔,對了,今晚早點回來,婆婆會吩咐你金叔好好下幾道你最愛吃的過江鯽、芹菜桂花蚌,還有哇……」
每說一道,他便吞咽一次口水;看在婆婆眼中,更是笑在眼底、甜在心底,不忘再次叮囑︰「記得早點回來。」
※※※
漫無目標地在市區內打轉,恰巧見有一空出的停車位,他順勢將車停了進去。
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家安親班,不過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正當他邁步向前之際,卻听見後頭傳來一名女子大聲「喂喂喂」的吆喝聲。
漢民回過頭來,覺得她好眼熟,好像曾在哪見過她……不等他想起什麼,采凝已破口大罵︰「喂,你這人真沒水準耶!」
漢民不由得覺得納悶……奇了?他也沒做什麼沒水準的事,怎麼無故引來眼前女子的大聲小聲?
「小姐,我沒冒犯你吧?」
「哼!你若冒犯了我,我豈會這麼簡單只說你兩句?」
他不是惡男型的,但卻遇上了惡女;他唯一的念頭是——盡量息事寧人。
「小姐,這里可是大庭廣眾,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冒犯了你,你大可說出來,我會改進,犯不著在這大聲嚷嚷。」采凝也不愛欺侮人,更不想為難他;再說,好歹她也是此家補習班頗具威嚴的「老師」。為了避免在自己的地盤丟臉,她收起大嗓門不客氣地道︰「你沒瞧見這停車位上寫著七個大字嗎?」
聞言漢民繞到前面,又逛至後方,也沒見著什麼七個大字,遂和善地問她︰「小姐,我左看右看,怎麼沒看到你所說的七個大字?」
他的「藐視」真教人生氣!采凝雙手插在腰上,不耐地說道︰「你只是左看右看,又沒往下看,怎看得到那七個大字?」
面對她的指控,他可無辜了︰「你寫在地上,我哪看得到啊?」
「看不到是你家的事,還不快移開?」
她自以為是停車位的路霸嗎?漢民既不服氣,也不屑她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
「對不起,恕我無法答應。」
他的堅決引來她的不悅︰「你是新來的嗎?不然你怎不曉得我藍采凝在這的地位?」
她一報上名,漢民立即知曉為何覺得她眼熟了。
「藍小姐,做人的道理可不包含惡劣霸道。停車位是公有土地,今天我不停,別人還是有資格使用。我們都是納稅的市民,不是嗎?」
她才懶得听他的大道理。「不管!反正這個停車位我有使用權,你——GETOUT!」
看來他是遇到大番而非女番了。向來不喜惹事,且逛街情緒也遭破壞的他,為免她因火氣太大而讓牙肉再度發炎,他遂忍了下來。表面上是順她意地走開,私底下他的大度量卻非她所可領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