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村民對客棧日日變化的「獵物」極有興趣,同時大大的豐富了他們貧乏的娛樂生活,那些活生生的東西比說書人的故事,更具吸引力。
整個山谷的居民動員準備封谷事宜,孩子們有正當理由滯留在客棧,隨時接收第一手消息,遇到特別的事情,孩子們口沫橫飛的訴述,有時還會把大人們吸引到客棧前。接口問問自家的孩子有無勤快,客棧缺不缺茶水柴薪,偷懶的逛一下,滿足了好奇心再回去忙碌。
大家每天都忙碌得非常起勁。
巫主庭清點著今天的獵物,一一登記在冊,分配它們的用途,「滿兒,去告訴你爹,拉推車過來,把這十幾條魚運去水池養,香桂,把這幾顆果子拿去給你娘,她想怎樣種都行,記得把種的位置和方法說回來給我知道,我要記下,招財,你……」
領頭的孩子一听完自己的吩咐,跟同組的伙伴確認過內容之後,三人嘴中喃喃有詞的反復念著那些話,邁開雙腿,領命而去。
不多時,客棧的前院只剩下巫主庭與五歲以下的小孩子。
而下午工作結束的胡勁與越瑩則回房去休息,以前他們是折腰與黑衣男子的敵意眼光,現在則是害怕與孩子們的好奇眼光。孩子們總是會生出一堆又一堆的問題來問他們,令人煩不勝煩,偏偏姑娘在附近忙著,他們不敢不答,後來,他們干脆獵物往前院一放,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回房躲災。
反正,如果是姑娘有事要問他們,會派孩子來敲房門。
「呼,剩他了。」巫主庭抬手槌了槌疲倦的肩膀。
自從黑衣男子發現胡勁不懂藥草,越瑩只認識一些常見藥草,于是他的目標變成收集少見藥材,果然活了六七千年就是不一樣,再加上喜歡東奔西走,他的藥草知識之淵博,是她望塵莫及的,恐怕連宮廷御醫也未必懂得比他多。
最近她的藥櫃增加了許多珍貴藥材,同時新寫了一本藥材書,記錄那些少見的藥材外形、顏色、氣味、效用,以及可能的產地。
「好了,你們別調皮了,進客棧里去吧。」這兩個月,客棧大堂是由劉三娘與少婦管的,負責看顧這八九個小孩子,免得他們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制造什麼麻煩事要人收拾。
「小宇,把大家帶進去。」
「是,姑姑。」小宇儼然是個孩子王,眾家女圭女圭以他馬首以瞻,很快地走得一干二淨。
巫主庭把大堂的門輕輕合上,隔開里邊喧鬧的聲音,然後整理起一些曬在前院的藥材。
「不知道他今天會帶什麼回來?」才分開幾個時辰,她就再思念他了。
「其實不用跑去那麼遠的東北找人參,你就算只帶回來一株常見的甘草,我一樣是很開心的。」
產人參的東北與山谷所在的位置,正好處再神州大陸的兩端,即使是黑衣男子神獸般的腳力,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仍需耗掉兩個時辰。
「我寧願你早些回來,像以前那樣,陪我在晚膳前說說幾句話。」她輕輕的把藥材翻面曬,「其實,我知道你找藥材的另一層涵義,人的是要靠人自己解決,這些藥材在未來可能是村民的救命希望。就像那時我的手受傷了,你明明能用法術治好我,卻選擇采藥材來給我,你不吝嗇的教胡勁和越瑩法術,要他們帶活的獵物回來,方便村民畜養,要他們繼續修煉,以便日後保護村子,不受其他妖怪侵擾,這些事情你沒直接做,而是繞著彎做,也許你身為天意的一部分,有我這種凡人無法理解的顧慮,不過,你已經為了我,為了這個村子,做了很多很多事,我非常的感謝你。我不知道該如何的報答你,如果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一道身影緩緩現身,「今晚讓我多舌忝一些地方就好了。」黑衣男子朗聲的笑道。
「好。」
「你何時察覺我回來了?」他挑眉問道。
「叫孩子們進去之前,我聞到一股不是藥材的淡香味。」
「原來是這些花露餡,我還以為是我不小心發出什麼聲音了。」他把懷里那些連根帶泥的花兒遞給她。
「這是什麼花?」她微笑地接過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
「菡萏。」
「漢淡?」她只听懂發音,一時不知是什麼字。
「就是芙蓉。」
「哦,你是說荷花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荷花呢。」芙蓉就是荷花,也就是蓮花,她以前住的村子與山谷附近都沒有湖泊和池塘,因此她沒見過荷葉田田,荷花盛開的景色。不過,她最開心的是他摘花送她。
「你在山谷里闢了個大水池,剛好可以種一些芙蓉,我記得漢人很喜歡特地挖一座大池塘,種了滿滿一堆的芙蓉花,是因為它能吃能入藥又能欣賞嗎?就像你煮的一魚三吃,這叫一花三吃?」
聞言,巫主庭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讀書人愛蓮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卻被他形容成一花三吃,真是焚琴煮鶴般的煞風景。
雖然如此,她仍是臉帶淡笑的問他︰「你要吃嗎?我把它拿去煮湯,能別有風味的增加一股香氣喲。」
「我不吃,這是要送你的,你拿去種。」他搖頭。
巫主庭微怔,他不吃?只是要送她花?
她漾開一抹柔美的笑容,「好,我拿去種,陪我走一段路,走到山谷里的結界邊緣時,你就在那邊等我,我交代一下,很快就好了。」
「好呀。」
黑衣男子和巫主庭就這樣抱著花,邊聊邊走的散步進去山谷。
渾然不覺在他們離開的短短一刻鐘內,有緣客棧將會遭遇到什麼事情。
第十章
所有的事情就像天意安排似的,一環扣著一環。
二百多年前,黑衣男子被巫家祖先鎮壓在巨石之下。破石而出之後,他選擇以牙還牙的跑到山谷來找碴。遇到了發光的小巫師,以及美食的誘惑,于是在客棧住下。散步時,聞到了血的香味,憤怒之下,燒了那只襲擊巫主庭的妖怪,日後引來群妖。收伏了胡勁與越瑩,卻引發他的嫉妒心,于是他四處尋找稀奇獵物想贏過他們。那些獵物中,唯一運往山谷外的活物就是馬匹。
在這種戰爭的年代,那六匹馬兒賣得很好的價錢。那些難得一見的好馬,其中有三匹輾轉了幾位買家,最後被橫掃四方的蒙古人買走。
迅疾如風的蒙古騎兵之攻擊力,不只令南宋朝廷頭疼,連許多中亞、歐洲國家也聞之膽寒。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人,最注重馬戰,一位識馬的蒙古小將下令︰找出賣馬的人家,帶回所有的馬匹!
賣掉馬匹的兩個多月後,有一支三十人小隊朝著有緣客棧前來,只是他們不是收購貨物的商隊,而是一支掠奪的軍隊。
等到黑衣男子听到遠處那一聲長長的馬嘶聲,覺得不對勁,抱起巫主庭飛身回到客棧之後,巫主庭只看見大嫂抱著小宇,撕心裂肺般的號哭著;她那才四歲多的小佷子,活潑愛笑又貪吃的小宇,渾身是血,氣若游絲的躺在母親懷中,一道深長的刀傷劃過他的胸月復。
劉三娘臉色蒼白,雙眼空洞的坐倒在地。
任誰都看得出,即使華陀再世,也救不回這個受傷過重的孩子。
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誰準你們來這撒野!」黑衣男子狂怒。
一名蒙古兵砍了馬廄外邊的小男孩一刀,隨即見獵心喜的想抓走那兩匹千里寶馬;極具靈性的馬兒見到小主人被殺,左蹬右踢的沖出馬廄,把蒙古兵引走,同時高聲的嘶鳴著,想引起主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