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顆是最大的。」她悄聲告訴他。「如果我是你,我會趕快拿走,以免被你爸爸拿走。現在先吃一個,剩下的待會兒再吃。」亞瑟燦爛的笑容融化了她的心,他依偎得更近,幾乎半靠在她身上,她干脆把他抱到大腿上。「可以親我一下嗎?」她問,私下決定如果他不親她,她也無論如何要親他一下。
嘴里塞了一大口糖果的亞瑟,抱住莎曼的頸子,將小臉送到她的粉頰邊,大衛笑得好開心,看到莎曼以熱情的擁抱回報他兒子的親吻,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感謝。然後他便領著兩人走出套房,以免兩人把整盒糖果都「協調」光了。
第二十四章
星期二大衛載莎曼到甘乃迪機場搭機回舊金山,原本快樂的協議在想到現實的狀況後,變得有點悲觀。那天早上他們一席長談,想到離婚對亞瑟造成多大的震撼,卻未達成任何結論。大衛對亞瑟的關心,使莎曼更加傾心;他擔心那孩子在震驚之下會認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造成父親的離家——和大多數孩子們踫到父母離婚時的感受一樣。
謗據大衛的說法,莎蘭極小心地避免在孩子面前和他吵架,只會在私下威脅他。大衛之所以接受這樣的情況是想要給亞瑟一個穩定的家。無疑地,莎蘭屆時一定會以怨恨的口氣告訴亞瑟他父親想要遺棄他母親,娶另一個雙胞胎,那會毀了那孩子,也毀了莎曼和那孩子建立良好關系的機會。莎曼和大衛試著不去想這可怕的後果,但它卻像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莎曼覺得自己好像電影中的第三者。
大衛把車停好。
她握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大衛,你確定嗎?」
空氣中是一片緊張的死寂。「我唯一確定的是我愛你和亞瑟。老天,事情總是布滿荊棘,好人到頭來都會受到傷害。」
在飛機上,她一直在想他們的處境。她和大衛一直避免去談他們要住在哪里的問題。現在提這個還太早。她努力之下才在加州為自己開創了一番事業,即使她想——事實上她並不願意——她也不能悶聲不響就離開高氏西部分支。而且一想到要和心如蛇蠍的莎蘭住得那麼近,她心里就發毛。但對大衛而言,他一定想住得離亞瑟近一點,她也願意尊重他不想讓亞瑟覺得被遺棄的決定。因此,嫁給大衛代表她得常在兩岸飛來飛去,等他們自己的孩子生下,他的心得同時分給兩個地方,再來呢?
到家後,她打電話到大衛的辦公室,他已經去巡房,她留話說她已經安然到家。開車到美琪家接弗萊迪,美琪興奮地告訴她好消息。「終于懷孕了,我還沒告訴麥斯,我真想看看他知道時的表情。」
莎曼真為她高興。「別擔心莎蘭,等大衛告訴她他要離婚,她會忙著幫我們制造麻煩,無暇顧及你們的。」
莎曼真要感謝這次店里的危機,使她在等大衛電話時,忙得沒時間看時鐘。一輛運貨卡車在海岸公路上翻車,她和運輸經理花了幾個小時才找到貨運公司願意派車等警方和保險公司鑒定肇事責任後把貨運走。
第二天晚上大衛才打電話來,她問他是否和莎蘭談過離婚的事。
「還沒,甜心,莎蘭患了流行感冒。我愛你。」
她失望地掛斷電話。那天晚上,她滿身大汗地從夢中驚醒,為什麼莎蘭感冒大衛就不敢告訴她他要離婚?她到廚房煮開水泡茶。熱茶入口之後,她罵自己,事情不會那麼容易的,大衛要等適當時機再說,一定有他的理由的。看到一臉沮喪的莎曼,咪咪忍不住咒罵莎蘭。
第二個禮拜,莎曼高興地告訴咪咪大衛來過電話。「他四天後要來,那表示莎蘭的感冒已經痊愈了。」
他來之前的那天晚上,莎曼把房子徹底地清掃了一遍。雖然她請得起女佣,但她不喜歡家里有陌生人,也不喜歡太大的房子,何況,打掃有助于松弛她的緊張。
她快樂地唱著歌,穿上一條藍色的舊長褲,一件粉紅色襯衫,袖子卷起來,頭發用緞帶綁起來,把烘焙蛋糕的原料拿出來。幾個小時後,屋里到處飄散著蛋糕香。櫃子上擺著大衛的最愛一—巧克力慕斯蛋糕、檸檬派、肉桂卷和香草餅干。弗萊迪一直在旁監督,不時叫兩聲乞求能給它一點解饞。門鈴響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她打開外面的小燈。
「大衛,你來早了!」
她奔入他懷中,覺得宛如置身天堂。她的一切憂慮都是多余的。他真的來了,來到她家,和她在一起。他也一樣無法忍受幾天的分離。
他把臉埋入她的頸中,嗅聞她身上的香氣。「別動,讓我就這樣抱抱你。」他將她的臉捧在手中,直盯入她深邃的眼楮。她的鼻頭上還沾有麥粉,頭發松月兌了,嘴唇奉滿紅潤,令人垂涎欲滴,大衛覺得她從來沒這麼迷人過。「我愛你。」
她也乘機打量他,這才注意到他的疲憊和布滿血絲的雙眼,眉宇間布滿緊張的皺紋。「我的愛,我們結婚後,你得正常工作,不能再這麼賣命。現在你來我這里,我要好好寵你,喂飽你,跟你不停地,當然,是在你好好睡上一覺之後。」
「我不能待那麼久,明天就得走,紐約需要我。」
她愣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預兆,臉上的微笑也頓時消失。「你老遠飛三千英里只能過一夜。」
他踏進門,沒心思去注意她的精心布置——壁爐生起的火,粉紅色的玫瑰花,以及廚房中散發的香氣。他漫不經心地拍弗萊迪的頭,坐坐到沙發上。「莎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說什麼?」她害怕地問道。
「莎蘭病了。」他以沙啞的聲音道。「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很可能會死,除非做骨髓移植。」
「不可能!」莎曼第一個反應。「這不可能是真的,莎蘭不可能病危,只有好人才會年紀輕輕就死掉。」
「是真的。」他說。「除非我能幫她。」
真的!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大衛老遠飛來只為了告訴她莎蘭病了,他在電話中就可以講的。
「你改變主意了?」她的眼中透出控訴,以為他已經改變離婚的主意。
「我早該看出來的。」他的聲音中透露尖銳的自責。「那天晚上她回來時,我正在客廳里和亞瑟玩,他跑向她。她尖叫著要他不要踫她的胃。我想幫她檢查一下。她的癥狀很像典型的流行性感冒——疲倦、頭痛、喉嚨痛、發燒、關節痛。所以當她拒絕讓我檢查時,我也沒堅持。」莎曼口不能言,在兩人之間可怕的沉默中,她看到自己的未來慢慢地幻滅。大衛將頭埋入雙手,吐出一口大氣。
「亞瑟告訴她見到你,她知道我們又在一起,因為我的臉上寫明了快樂兩個字。所以我要幫她檢查時她不要。只吞了一大堆維他命C,我怕她得了喉頭炎,傳染給亞瑟。第二天我叫貝塔幫她量體溫再打電話到辦公室給我。她說體溫很正常,我以為她快好了。我滿腦子中想到我們,想要求她離婚,想和你在一起。」莎曼的耳邊仿佛響起浪潮般的吼聲。
「莎蘭討厭醫生。」大衛盯著壁爐發出的火花。「是她自己看了溫度計告訴貝塔的,她沒說實話。我開始懷疑,尤其是她跟亞瑟說她好痛,所以我才堅持幫她檢查。她的脾髒已經腫大,高燒到一百四十度,我趕緊送她入院,她已經住院一個禮拜,虛弱得無法抗議。」他的聲音開始哽咽。「我們幫她做了兩次切片檢查。莎蘭依然在撐,她皮下有了多處出血,胸上插了導管,出血使她筋疲力竭,而且血紅素值很低,白血球卻高達十二萬——正常值是五千。血小板也很低。」莎曼很想听大衛在說什麼,但滿腦子只想到莎蘭這次不是假裝的。「她討厭醫院,但過去一個禮拜來卻有成群的醫生檢查過她。進入緩和期時她會覺得舒服些。那會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她的血紅素值得經由無數次的輸血才能維持,血小板也要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