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感覺得出她心情的轉變,擁她入懷。「莎曼,你終有一天要面對他,不能再躲在旅館里或任何人背後。你們倆愈早踫面愈好。」
「如果莎蘭反對呢?」
「這由我來處理。」他語氣堅定試圖打破她的抗拒。
「太快了。」
「隨便你,我的愛,他還是個小男孩,不會傷害到你我,所以我才要你去看、去了解。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耿耿于懷,你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她的內心在掙扎,但她其實沒有選擇的余地。要和大衛在一起就表示她要接納亞瑟。如果拒絕,就會傷到大衛。不管她想不想,都得試一試。莎蘭並不是她不想見亞瑟的唯一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去面對一個活生生、會走路,時時刻刻都會提醒她莎蘭和大衛做過愛的小家伙。「我的愛,」他讀出她的心思。「沒關系,就當我沒說過。」
「有關系,我們都心知肚明。」如果她不去見亞瑟,莎蘭仍會控制一切。「明天是屬于我們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禮拜天我帶亞瑟來,就告訴他莎曼姨媽想和他共進早餐。」
大衛爬下床,從皮夾中拿出亞瑟的照片遞給她,沙曼仔細研究,還好他長得完全像大衛的縮影。「他長得完全像你,大衛。」感謝老天!
「你能在紐約待多久?」
「到星期二。」她提到她必須拿式樣給費先生以換掉受損的衣服,以及一場很久以前就安排好的攝影活動。「你何不到加州來,你工作過度,應該休息一下。你可以來看看我的房子以及我的狗,弗萊迪。」
大衛沒心情听她談狗或房子。他圈緊她,看到莎曼的嘴唇因他的吻而腫脹,頭發因他雙手的撥弄而披散,眼楮因和他而閃閃發亮,臉頰緋紅,他滿心歡喜,真不想讓她那麼快走。
「好吧,我也想看看你的房子和那只狗。」他回以愉快的笑容。「我要先找律師準備辦離婚,等到行程安排好,我就飛去找你。我們得訂好計劃,永久的計劃。你一回去就打電話給我,這次我不想再冒任何風險了。」「別讓我等太久,我沒什麼耐心。但現在,我們要先歡度周末。」
第二天早晨,他們在彼此的懷中醒來,滿心歡喜,也得到充分休息。迅速更衣、吃過早飯後,大衛實現了幾年前許下的諾言。
他倆蜷縮在毯子下,乘坐馬車暢游中央公園。下午,他們晃到洛克菲勒中心的溜冰場,五點時到餐廳吃牛排大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最後他們選擇放棄百老匯秀,而回到旅館房里珍惜兩人獨處的寶貴時光。星期天早上,大衛到醫院巡視病人,莎曼則趕到派屈克大教堂望彌撒。莎曼坐在前排一對年長的雙胞胎姊姊旁邊。
她倆深深吸引住莎曼的眼光。棕色的卷發配上黃色的羊毛衣,仿佛冬天里盛開的兩朵向日葵。彌撒開始後,她偷偷地打量她倆,看到她倆親密的模樣,不禁替她們高興,但同時嫉妒之心也油然而起。
仿佛打過暗號一樣,她倆同時抬起腳一致地打著拍子,同時還堅定地拍拍彼此的手。莎曼很想專心听樞機主教講道,但依然無法將自己的眼楮自那對和諧快樂的雙胞姊妹身上離開。望完彌撒,她們一起自座位上站起來,走去領聖餐。
莎曼頓時興起極大的失落感與悲哀。她從未享受過這種親密,她難過地想,要是她和莎蘭之間的關系完全不一樣該有多好?頭一次宗教儀式無法撫慰她的心靈,她領了聖餐,飛快地跑下階梯回到飯店,趁大衛還沒帶亞瑟來之前,把要給費先生的式樣剪好。她害怕見那孩子,萬一他問她為什麼從沒來看他,她要怎麼說?我恨你媽媽,六年多沒和她說過一句話。或者該說,我才應該是你母親。去他的,她為什麼要答應見他?大衛為什麼不能別管她?你知道為什麼。她不只一次回答自己,但是沒有用。門上傳來一陣輕敲。
亞瑟一臉的驚訝使她有機會平息自己的恐慌。大衛身邊的小男孩張大嘴巴,以科學家般的眼光,在她全身打量了兩回。「哇!」亞瑟張大眼楮大叫。「當雙胞胎也滿棒的嘛!」
大衛輕咳一聲,亞瑟抬起頭來,父子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哦,我差點忘了,爸爸說我應該送你這個。」莎曼大笑他的誠實,大衛則氣得眼楮往上一翻。
亞瑟從背後拿出一朵壓扁的玫瑰花。「這實在不算好禮物。」他承認道,將花瓣一瓣一瓣剝下來放在她的手心。「一點也不好。」他喃喃自語,想了一下,手伸到褲子口袋。
「這個。」他以她听過最不情願的小男孩聲音道。
「這是我最喜歡的彈珠,玻璃制的,我每天都玩,每天哦。青綠色的,我大概再也買不到這種顏色的了,但可以送你。」但他還是緊緊抓著他的寶貝。他穿的大概是他最好的西裝,她猜想,出于禮貌吧。但從他扯領子和領帶的樣子,她看得出小家伙並不喜歡受到拘束。往下看去,她緊忍住笑,他的右腳顯然把左腳光亮的鞋面給踩髒了。
「如果你害怕弄丟,」他焦急地說。「我可以幫你保管,如果你願意的話。這買賣不錯吧,我跟它那麼熟。」
她忍住不敢笑出來。「好棒的主意,非常謝謝你。」她凝視他的眼楮,他的眼楮就像大衛——聰明、機警,一樣的琥珀色。
「我可以看看你的彈珠嗎?」亞瑟猶豫地吸了一口氣,他咬咬下唇,汗濕的拳頭張開一點細縫。莎曼低頭一看,彈珠還藏在他手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又保護性地抓緊彈珠。彈珠不可能離開它的主人。她在害怕什麼?歐亞瑟是大衛的血肉,她想抱住亞瑟,埋首在他可愛的頸中。他害怕她會拿走他的寶貝,卻還是慷慨地說要送她。
「如果我很小心,很小心,可不可以用一只手指模模它?」
他點點頭,莎曼看看大衛又看向亞瑟。她竭力保持正經的表情,因為亞瑟咬著下唇的樣子就和大衛一模一樣。
她再度低頭看他的手,看到一小顆銀晃晃的彈珠。「好美,這是我見過最美的顏色,我想你一定會好好照顧它,謝謝你。」看到大衛和他兒子臉上明顯地如釋重負的神情,她真想放聲大笑。如果她真的收下彈珠,他們會如何?大衛和他兒子一樣也是大氣不敢喘地等著她的反應。「不客氣。」亞瑟道,高興恐怖的一刻總算過去。
「亞瑟,我認為如果有人送我一樣寶貝,我也應該回贈他一樣寶貝你同意嗎?」他用力點點頭。「你喜歡胡桃巧克力嗎?」
「喜歡。」他的眼楮發亮,酒窩浮現。她牽著他的手走到起居室,一起坐在沙發上。她打開買來的巧克力,亞瑟馬上伸手拿了一塊。
「只能一顆,」大衛警告道。「不然你會吃不下飯。」看到莎曼秀眉微蹙,他修正數字。「兩顆。」她抿起嘴,他揚起眉。「三顆?」他向她探測地問道。亞瑟顯然是個熟練的談判者,一只手放在她大腿上,臉貼著她。「四顆。」他說。
莎曼終于忍不住莞爾一笑。亞瑟,你這個小惡魔,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因為我們有這麼多共同的興趣——都喜歡舒適的衣服,都愛巧克力,都愛你爸爸,這是個好的開始。
面對兩個相似的人物,兩個巧克力痴,大衛無奈地搖搖頭。但從他臉上綻放的燦爛笑容可以看出他從沒輸得這麼開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