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曼拿起一根芹菜咬了一口。「下禮拜,她已經和那個牙醫一刀兩斷了,」
美琪設好烤蛋卷的時間,然後把一盤青菜送進微波爐。「我以為她喜歡葛斯。」
「她說葛斯的膝蓋有問題,我真搞不懂她。」
「至少她懂得享受社交生活。你也應該這樣。」美琪說。離開紐約兩年整的那天,莎曼和一個約會了兩次的家伙上床。她用酒精麻痹自己後跟他回飯店房間,但對她而言,一切卻只是形式而已;美酒、鮮花和音樂都去除不了她內心的淒楚,是她作賤了自己。從那時起,當她需要異性共赴聚會時,便會找一位同是設計師的同性戀者幫忙。
「別再提這個了。」莎曼對美琪道。「我喜歡現在這種單純的生活。」兩人都看了最近一期時代雜志,上頭有一篇大衛的報導。不用說,一定是莎蘭寄來的,還翻到訪問那頁。看到照片里的大衛,莎蘭愛慕的眼光及他膝上的兒子,使莎曼頓然心痛,口干舌燥,幾乎過了五分鐘,她才能止住自己的顫抖。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愛他。他的頭發已見白絲、眼角已見皺紋,眼楮直視鏡頭,展現自信的魅力。文中討論他的研究,主要是他們正在嘗試把紅血球和白血球自血干細胞中分離出來,如此他們可以儲存血干細胞,不用每次要做骨髓抽取,這會使許多移植手術更順利。
第二張是大衛抱著亞瑟的照片。那孩子簡直是大衛的翻版——一樣擁有明亮的眼楮和黑頭發。莎蘭的家庭生活和事業都很順利,她什麼都有了。這張照片顯示他們全家和樂融融,盡避道爾每次都說不是這麼回事,但她也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她沒興趣听。
莎曼舉杯。「為什麼餐具有三副?還有誰要來?」
「王彼得。」莎曼半正經地問她是否背著父親和他來往。「彼得只是個朋友。對他友善一點,人家專程從洛杉磯來看你的。」
莎曼看著手中的芹菜梗。「美琪,上次你搞這種飛機時,我就告訴過你別再這麼做,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所以我才沒告訴你。」美琪伸手到架上拿一條毛巾。「莎曼,你真是豬腦袋,我真想掐死你。你不願到紐約,就連有公事也不去,整天只知道工作,回家面對的就是一條狗。把男人推得老遠是不健康的。」
門鈴響使莎曼沒有時間發作。門口傳來男人的笑聲回應美琪說的話。
美琪把客人引進廚房,為兩人做介紹,然後站在彼得背後暗示莎曼要微笑。
莎曼露出牙膏廣告般的笑容。他的頭發、眼楮和眉毛全是黑色,仿佛是有人在畫布上倒下夜的顏料似的。
他比莎曼高上幾英寸,眼楮只是盯著眼前的大賞——莎曼。他沒注意到兩個女人之間交換的手勢。「你比我的星探拿給我的照片中的模樣還要漂亮,夠格當明星。想要拍電影嗎?」
「彼得是個電影導演。」美琪道。
「我永遠不會去當演員。」
晚餐是烤牛肉、灑上香菜的紅薯以及豆子。
坐在彼得對面,莎曼不止氣他也惱自己。因為他根本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興趣。她迎上美琪的眼神,皺著眉,美琪告退去拿咖啡。
「真好。」彼得說。
她點點頭同意,以為他指的是美琪的房子。
「我不是指這里的桌椅或燈光,而是指和你在一起。」
「謝謝。」她拘束地說,祈禱美琪能趕快回來。她完全清楚美琪為何去那麼久,她一點也不欣賞這種把戲。
「王爾德說如果有人失蹤,在舊金山一定可以找到人。」
莎曼看著自己的手表。「我沒听過這句話。」
「馬克吐溫說舊金山是永遠的春天。」
「很迷人。」她尖銳地說,感覺自己的臉頰熱了起來,她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走才不算失禮。
「我以為你會有興趣。」
她望著他深不可測的黑眼楮。
「吉歐瑞,」他高興地說,背靠著椅子,唇上掛著微笑。「是世界產大蒜最多的地方。你知道嗎?」
這句話來得突然,令她捧月復大笑。「你老婆住在洛杉磯嗎?」她問,希望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真希望他能不再用那種仿佛要月兌光她衣服似的調笑眼光看她。
「這好多了。」他笑道。「你放松時甚至更漂亮。」如果有什麼王彼得真正欣賞的,那就是這個漂亮的女人誠摯地相信她了解自己的需要。「關于你的問題,我未婚。」他的視線先是停留在她唇上,然後又移回她的眼楮,在他的審視下,她緊張地玩弄餐巾,還弄掉了。「你結婚了嗎?」他問。
「沒有。」她小心地說,彎下腰撿起餐巾。
「訂婚了嗎?」等她坐好時他又問。
「沒有。」
「有固定的男友嗎?」
她兩手放在桌上。「王先生,我以為你是來吃晚餐,不是來調查我的。我私人的生活不關你的事,如果美琪讓你以為我會和你交往,那她就錯了。」
「美琪沒有給我任何暗示。」他誠懇地說。「是我看了她訪問你,要求她安排我們見面的。這些日子我到英國和南斯拉夫拍戲,現在我打算彌補失去的時光。何況,這全是你的錯。」
「我的錯?」她無辜地問。「我做了什麼?」
「你的錯就在于長得太漂亮了,使我無法將眼光自你身上移開。連晚上都會夢見你。」
「我為我父母的錯誤向你道歉。建議你把我想象成一個老女人。」
他笑一笑。「相信我,你老了還會很漂亮。我清楚骨架結構,這是我的專長。還有你的腿相當完美,我注意到了。」
她趕緊轉一個安全的話題。「你怎麼知道吉歐瑞是產大蒜
最多的地方?」
「因為我是在舊金山長大的,吉歐瑞離舊金山不遠。你住哪里呢?」
她早該知道他會有此一問。「蘇沙鎮。」
「我喜歡蘇沙鎮。有船、藝術家、山。我也常去那里。相信我們會再度見面。」
「經由南斯拉夫和英國?」
他大笑。「瘋狂。」
「確實,我們都那麼忙。」
「沒有忙到那個地步。」莎曼看出他眼中促狹的光芒——這個不可救藥的男人——她也大笑起來。美琪回來坐下,顯然很高興她的撮合沒有引起反效果。
莎曼最後決定彼得是個不會造成傷害的有趣伙伴。「你不會怪我吧?」三個小時後他離去後,美琪問道。「彼得是個好人。別看他外表瘋瘋顛顛的,他曾經被想利用他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妻子重重傷害過。」
「那他為什麼還問我要不要拍電影。」
「這就是他要確定你沒興趣的方法。」美琪熱心地捏捏她的手。「和他約會如何?」
「不怎麼想,謝謝你哦。還好,我很安全,他不住在附近。」
但莎曼的估汁錯誤。
接下來二十一天,他每天寄卡片給她,一通電話也沒有。有感恩節卡、聖誕卡、復活節卡、生日卡、畢業卡、祝她復原的卡片。還有結婚卡、慶祝十六歲的卡片等,各種大小和形狀都有。
她好想見他。
第二十四天晚上,他打電話給她。他們約好周末去看電影。禮拜六晚上,他帶了個南瓜來給她。「提早祝賀你萬聖節快樂。」他說。嘴上綻放慵懶的笑容,打量她穿的紅色裙子和毛衣。頭發自然地披在肩上,金耳環在耳朵上晃呀晃的。
「老天,你美極了。」
她促俠地笑一笑,然後走到櫃子里拿出一件羊毛外套。「你知道賽洛陽說即使最丑的人到舊金山也會變天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