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你在開什麼玩笑?
狂神頹廢地倚向白牆,眼神仍不舍地望向前方抖動的古小月,向來神氣活現的她如今已成凋萎的軀殼,霸氣傲氣全在那場爆炸中消失了,古小月從不知害怕為何物,如今卻蜷縮在角落獨自抵抗入侵者,時而緊張時而呆滯茫然的眼神,像數以千計鋒利的刀劍狠狠刺入他苦不堪言的心頭。
她渾然無覺地傷害自己,他隨她一並墜入無底的痛苦深淵,有知覺的人比無知覺的病患所面對的殘酷現實更令人痛徹心肺。
「讓她做最徹底的檢查與治療,可有把握讓她復原?」他平靜地問。
「這……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他們不敢夸口,能給的承諾就這麼多。
「嗯。」狂神直起身子,走向古小月,醫護人員開始名就各位。
「古小月,別怕!」他蹲在她身前安慰著,對于他接近古小月並不排斥。「來!」狂神一把抱起她,在他懷中的古小月非常乖巧,嬰孩找到母親溫暖的懷抱,也許是累了,這次比以前更平靜。
連醫生在她手臂上打麻醉劑,也毫無所覺地靠在狂神胸前,靜靜地望著他,直到醫生將她重新置回床上推往腦研室,她帶血的手依舊緊揪住狂神的衣襟。
當古小月完全由數位醫生接手後,狂神終于倒地不起。
從爆炸那一刻至今整整七日,狂神隨時處于緊張狀態,他所承受的沖擊不比古小月小,待他醒來過後,尚有未知的現實等待著他。
狂神清醒後,第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薩杰,當他接到消息,便與向洛琪盡速從台灣趕回,其他人得完成各自的要事後才能趕到,這是薩杰的命令,這時有他就已足夠。狂神已經倒了,他不希望其他人再為此平添煩憂。
「感覺如何?」薩杰關心地問,這小子居然昏倒?
「死不了。」看見薩杰讓他平靜不少。
他的理智糊成一團,有薩杰在能讓他清醒一點。
「我昏迷了多久?」
「兩天。」這家伙讓薩杰初嘗嚇破膽的滋味,若不是他還是虛弱不堪,薩杰會揍得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當薩杰風塵僕僕趕回紐約時,有人向他逐一報告消息,不論是集團內部或醫院這頭皆讓他血壓升高,加上白宮政府官員的來函,差點讓他因心髒漏跳數拍而命喪黃泉,他早晚會被這家伙搞得英年早逝,狂神是嫌他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我得去看看古小月。」狂神急忙想下床,卻被薩杰擋回病床上。
「現在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古小月那里有我在你大可放心,若連你也倒了,你與她就什麼希望也沒了。」薩杰坐回床畔的椅子上,鎖緊眉心,思忖著如何與他商量接下來要面對的殘酷事實。
「我沒你想像中難搞定,告訴我結果,我要听事實。」
「我知道你能應付,只是我得思考從何說起,不如這樣說吧!迸小月的生命跡象正常,問題出在腦部,受過劇烈沖擊,毀了她的意識,形體雖然活著,可是腦部排拒接收任何外來的感覺,這是一種腦部選擇性自殺,加上因撞擊導致語言記憶等功能部分毀壞,簡單地說,如今的她甫出生的嬰兒沒兩樣,一切得重頭開始。」
「沒有挽回的機會嗎?」狂神閉上眼,痛心地問。
「短期內不能再讓她接受手術,醫生打算利用她未受損的潛意識記憶區加以心理治療,如果她排拒性不再那麼強烈,也許會進步快速,換句話說,只要活著她就還有救,我們要懷著希望,誰也沒有權利放棄她,尤其是你。」薩杰面色凝重,雖是不願意,不過唯有狠話才能讓這小子清楚負的責任有多大。
「是你一手策劃將她引來你布下的陷阱,雖然沒料到會發生這事,不過終究是因你而起,你雖是救她月兌離機關,卻也將她推入另一個死穴,古小月是你立誓所獵捕的靈魂,如今你已成功地將她納入羽翼之下,為此你更有責任讓她心魂合一,否則你的辛苦就全白費了。當作是上天給你倆的考驗吧,狂神,別再讓孩提時的悲劇重演,無論如何,別再讓鐘愛的人離開你。」
他就知道老大能讓他清醒,「我想再休息一會兒。」
「我就在這里,直到你醒來為止。」
時光仿佛倒轉回他們初見面的時刻,一個存活千年之久的男人與一身帶血的男孩。
「媽的,你那口氣像我老爸。」狂神心口不一地罵著,閉上眼,往事涌上心頭。
「很可惜,我跟你一樣年輕。」薩杰微笑,繼續翻著向洛琪塞給他的優良讀物《爹地與胎兒》,再過不久就要當爸爸了。
「啊——」又是一陣淒厲無比的尖叫,醫院內大夥兒都習以為常了,緊接著一定會出現急忙的腳步聲,果然,再來是某種物品摔落的破裂聲。
這種擾人安寧的嘈雜聲來自醫院特等病房內的中國女子,大夥兒心知肚明,「M盟」的狂神與那位小姐關系匪淺,狂神只是離開一下子,與醫師商討古小月復健等諸項事宜,這會兒又有人慌忙地跑來告訴他古小月失控了。
現在的古小月誰都怕,除了狂神,沒人能靠近她,因此狂神成了她二十四小時的看護。方才趁她還沉睡著,狂神抽空與醫師談些要事,想必是古小月醒來後見不著他才會失控。
「先生,你來得正好。」護士感激涕零地看向救世主,「古小姐該吃藥了,我來時你不在,古小姐又剛好醒來,見不著你,所以……」
「我知道了。」
接受治療兩個多月,古小月有明顯進步,只不過情緒方面還沒還到任何可以控制她的方法,一旦胡鬧起來與失控的孩童沒兩樣,更有甚之,比如現在。
「啊——不、那個——吃。」古小月隨手一抓就往醫護人員砸,現場又是一場混亂,枕頭的棉絮滿天飛。
「烈,怕,不,那個。」古小月指向護士端著的菜盤,綁在繩索下的身子死命地抗拒。
因為怕古小月發作時逃離床位,院方與狂神商量後將古小月的下半身以繩索套牢,只讓她的上半身活動自如。
再度听見久違的陌生名字竟是從失憶的古小月口中喊出,他怎麼听怎麼痛苦。她每喊一次,他的心就如被釘子狠扎一下。
來佛烈?高德曼——他只向她提過一次,如今連「狂神」是誰也不記得的古小月,開口喊他的第一個字居然是「烈」,那天她月兌口喊出時,他如遭雷殛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這名字居然存在于她的潛意識里。
「古小月乖,吃下它,烈喂你,來——啊——嗯,好乖。」古小月相當听從狂神的命令,在狂神的教導下,她乖得不像話,柔順得令人咋舌瞠目。
「來,再一次,啊——」狂神將藥水移至她面前,怎奈古小月怎麼也不開口吞下那匙鮮紅的苦藥水。
迸小月出于本能的皺眉,表情痛苦極了,相當無奈地看著狂神再望回藥水。
「烈,那個,不,月怕,怕。」她死命搖晃小腦袋,擺明了不吃的決心。
看出了狂神形諸于外的心疼與不舍,護士連忙充當起壞人,「先生,醫生特別交代,無論如何藥水一定得和著藥吃下。」
迸小月淚汪汪的星眸看得他好痛心,哪個渾球發明這鬼東西,又苦又惡心,連他也受不了。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狂神遣退一行護士。
護士們露出曖昧的笑容,識相的離開病房。
望著一匙紅色液體,狂神面露難色,比上斷頭台還痛苦,深深地吸納一口氣後,含著藥水就著古小月的櫻唇,喂她吞下那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