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說,趙奔善攻城。
當年滅南之戰中,趙奔先是攻下了由南國大將邢萊所鎮守的余杭城,緊接著義再拿下三湖,而在最後三軍合攻丹陽之時,破城之計還是由趟奔這侗沙場老將提供給余丹波的,除了這些外,更別提趙奔從戎以來打過的無數場戰役,只要派人稍加打听打听,若是攻城之戰,趙奔絕對是先鋒的不二首選。
他不能給趙奔有攻城的機會,遠在絳陽大後方的九江城,可不是用來給趙奔點綴生平戰績的目標。只是,他沒有把握能夠擊退節節逼近的伏羲營,尤其領軍者還是親自出馬的趙奔。
滅南之戰中,多少次水里來火里去,他燕子樓都無二話的奉命照辦,無論任務再困難艱巨、再如何得以寡擊眾,他從不負余丹波所望,可這回在玄玉的令下,他頭一回行種揮之不去,怎麼也無法克服的恐懼感,一想到即將與他交手的就是昔日並肩作戰的破城英雄,不知怎的,他就有種畏戰的感覺。
兩軍對壘,他這軒轅營當家的卻坐在馬背上畏戰?這算不算是懦夫?若符青峰仍在世的話,定會笑他不是英雄而是狗熊,可符青峰怎會知道,他這個狗熊走過的路,尚遠不及那位大英雄吃過的米鹽多,要勝趙奔,他必須很僥幸、很僥幸,而天曉得他還有沒有當年的那種好運道。
持續前進的伏羲營,馬蹄聲轟轟撼動著眼前這塊干荒的土地,馬蹄聲像敲打在燕子樓的腦殼里,他分不清充塞在他腦際里的究競是他的心音還是蹄聲。他會刻意率軍王此,不把戰線直接設在絳陽等伏羲營大駕光臨,是因他必須拉長戰線,不能讓善攻城的趙奔有機會直接攻向絳陽城,若是離開城外,避免了城內外的攻守,或許,他還有點戰勝的機會。
他本就是個酒鬼兼賭徒,個在這踫踫運氣,難不成還真拿絳陽的老本來跟趙奔拚?
在燕子樓義取來掛在腰際的酒壺,再次大口灌下烈酒時,深伯他未出兵就會醉成個爛泥的袁圖,忍不住策馬靠近他的身側,要他別再制造緊張氣氛。
「將軍,別暍了?」都怪他這麼反常,搞得全大軍的人也都想在這時喝上一口。
「你要不要?」燕子樓抹了抹嘴角,順手也把酒壺拿給看似緊張兮兮的他。
袁圖的堅持很快就被恐懼感打敗。
「也給我一口?」他需要定定心先。
「太不公平了……」分不到半口的百夫長在後頭嘀咕,但很快就被轉過頭來的袁圖給瞪掉下文。
燕子樓心不甘情下頤地在嘴邊喃喃,「若是以酒一較高下的話,本將軍才不怕那個無趣的老頭?」什麼楊國的大將軍?資歷差這麼多,簡直就是以老欺小嘛。
袁圖遺憾地輕嘆,「很可惜咱們比的不是酒,是人頭。」
「所以我才說他是個無趣的老頭。」燕于樓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角,回頭朝嚴陣以待的大軍高聲一吼,「結陣!」
在伏義營愈來愈靠近的情況下,面對敵軍的軒轅營很快即照事先的安排,將大軍分割為三路,當敵軍一進人伏遠弩的射程範圍內,數百座伏遠弩齊上緊弓弦,朝上射向天際,第二波也同樣上了箭的伏遠弩箭隊,在第一波尚未放下手中的弓弩時,立即跟上再派,前前後後,難以計數的箭矢如雨盛落在前方的旱地里,令伏羲營的軍速不得不因此減緩齊舉盾御襲,就在伏義營前車梢有停頓時,軒轅營停止派箭,早就挖好壕溝躲等在旱地里的伏軍,掀開頂上用黃土偽飾的護盾,伸出鳳頭斧齊砍敵軍騎兵的馬腳,在騎兵落地前,一根根直指天際的利矛亦往上奮力突刺。
接繼溝中伏兵的軒轅營騎兵們,在另一波箭雨的掩護下橫越過旱地直搗向敵軍前軍,就在趟奔以為軒轅營想硬踫硬時,軒轅營的騎兵紛紛將溝中的伏兵拉上馬背,改投油水于敵軍前部後,迅速撤回平地的另一頭,因地油滑之故,伏義營的前軍尚未站穩,下一刻軒轅營派放上天際的火箭已襲來。
連綿的火線築成長龍,硬生生阻斷伏羲營前進,因此地干旱,而水又不能滅油,不得前進的伏羲營只好以土滅火,可軒轅營卻早就在旱地里動過手腳,添了油與硝石的旱土,很快即引來另一陣濃煙與烈火。
刺鼻的煙霧中,趟奔自大軍陣後來到前軍陣前,他-手掩著口鼻,沉穩地指揮著大軍中部以盾蓋在地上,一壁滅火一壁開道,當軒轅營趁著濃煙再次派箭之時,居于馬上的趙奔對箭雨視若無睹,絲毫不子以閃避。他迅速調來箭兵予以反擊,不讓軒轅營有第二次火攻的機會。不久,趙奔派出方形結陣的步兵亦開始掃除躲在旱地壕溝中的伏兵,在軒轅營又再派出騎兵前,趟奔手十的騎兵已采一御一攻的陣形交叉向前沖去,趕在軒轅營之前先行佔領旱地。
沒把敵軍的小聰明放在眼里的趙奔,在大軍一步步縮短兩軍軍距時,揚首看向北方的太空。
這時,狄萬歲應當巳與期待已久的余丹波交手了吧?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千鼓難逢的機會,相信自信十足的狄萬歲,絕下會輕易放過特意由長安趕來攔截的余丹波。
他盼望著,狄萬歲能自余丹波的手中,將元麾將軍這位子給搶過來。
也是在這蔚藍的晴空下,高站在九江城上的冬卿,正迎風遠眺著這片她與玄玉-手打造出來的家園。
在這片河山遠處的絳陽,此時應當已是戰火蔓延了吧?就不知這戰火,是否真會如她與燕子樓所料的,日漸逼至九江。
軒轅營的兩支主力大軍在被余丹波與樂浪瓜分之後,燕子樓手下的兵員明顯少于趙奔所率的八萬大軍,就軍員數來看,絳陽不易守,若遭趙奔強攻,身在絳陽戰場上的軒轅營軍伍,早晚也是得退至九江,雖說九江在災後已重建,但要應付趙奔攻城的話,恐還勉強了點?
「康大人。」她一手按下岡風吹亂的發絲,側首看向身後,「城務進行得如何?」
「已加寬護城河並加厚城壁,現下只剩將守城兵械輸入城內,」與冬卿合力包辦九江城內大小事務的康定宴,此時不僅臉上有著疲憊,頭上的白發也明顯添了許多。
「囤糧了嗎?」走進城樓里避風的冬卿邊定邊問。
「糧單已備妥。」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麼做不夠。
「為免戰況生變,你帶百姓前往臨川一避。」若下能守住九江,也該保民為先。
「太子妃不走?」康定宴愕然地問。
她微微一笑,「我要在這等太子回來。」
「但…」
「九江必須守住。」勉強的笑意,很快就在她的臉上消失無蹤,替換上的,是連月奔波後掩不住的倦累。
康定宴仍是反對,「可萬一……」
「不會有萬一。」她堅定的說著,眼底昭示著決心,「我絕不將九江拱手讓出。」先且不說九江是她的家園,九江若破,位在長安的玄玉就將脂背受敵,她不能讓九江成了玄玉的拖累。
康定宴直向她搖首,「若您出了事,下官該如何向殿下交待?」打從先前她出過事後,她就沒歇息過,現下她還得代玄玉守住九江城?難道她就不怕她會有倒下的一日?
「百姓若出了事,你才更難向我交詩。」她還是一味要他走,「照我的話去辦,九江城內除民兵外,若有壯丁願留下,自是再好不過,其余百姓則盡快將他們撤走、」
此時康定宴耳里所听著的,是她一如以往的堅強話語,可在他眼里所瞧見的,卻是她孤伶伶的身影。他仔細的看著她,將她孤單無助的模樣在眼中印成了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難掩心酸的他,登時不顧身份地倔起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