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也贊成保洛陽的冬卿,在松了口氣時笑道︰「去年河南府大豐,因此河南府所積之存糧必定無虞,更何況洛陽身為國家官倉,洛陽與河南府應可渡過難關。」
袁天印邊說邊搖首,「怕就怕、屆時太子將會為了長安那方面而搶走洛陽所有的官倉之糧。」
就算洛陽可自保又如何?天子位在長安,確保長安生計無慮乃是首要,太子為保己,自然是不會想動長安官倉一米一粟,更不想有所損失,如此一來,太子定會找上洛陽開刀。
不想辛苦所攢之糧,就這樣遭太子搜刮一空,飽了長安卻餓了洛陽、玄玉思索了許久,不得不逼自己陰險。
他一手撫著下頷,「洛陽官倉仍是由咱們的人看著嗎?」
「在康大人手下。」與康定宴保持聯系的冬卿隨即出聲。
「命他們短報官倉儲糧。」
冬卿訝然看向他,「王爺要洛陽暗地吞糧?」
他微眯著眼、「不管用什麼手段,絕不能讓太子搶走官糧作面子給父皇看,卻因此而餓死洛陽百姓。」保洛陽,即是保九江,此二地共榮相依,就算要他當小人他也要保住兩者。
「這事我會請康大人去辦。」
玄玉不放心地提醒,「千萬別走漏風聲,更不能讓太子察覺此事。」要是太子知情,替他冠了個心懷不軌的罪名可就糟了。
她輕輕頷首,「嗯。」
「恐怕麻煩事還不只如此。」認為他倆只解決了一件小事的袁天印,沉沉嘆了口氣,對未來依舊深感憂心。
他倆齊轉過頭看他。
袁天印一手揉著眉心,「王爺,九江財力可豐?」
「仍不及洛陽。」總覺得他的模樣不尋常的玄玉,格外留心地問,「師傅為何問這個?」
「如此下去,恐怕緩不濟急。」原本他們是預計三年內讓九江與洛陽平起平坐,可時至如今,九江還是與他們的目標差了一截。
玄玉不懂他為何急著攢錢,「怎麼說?」
「九江與丹陽將有難。」要是他真沒料錯,這難,恐怕將會是個大難。
「何難?」
「袁某尚無法確定。」他攤著兩手,也無法說個詳細,「但袁某肯定,定會有這一劫。」
當下心中煩憂又添一樁的玄玉,皺眉之余突然感覺他方才的話里有蹊蹺。
「巴陵呢?」怎麼就獨獨漏了鳳翔?
「宣王將會殺出重圍。」相當看好鳳翔的袁天印,提醒著始終都要等鳳翔拉下太子的他,「王爺,明年過後,咱們再等,也不需再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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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過後,春返人間。
臨窗站立的鳳翔,就著窗外的日光,看著手中賀玄武所寄之信,嘴邊,有著一抹揮不去的笑意。
太原送來消息,大抵已掌握太子這些年來在朝中暗斗的罪證。
若不想讓人得知曾做過何事,最好的法子,一就是別做,二,則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否則,在日後一旦有人出聲,是非就會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最終難以收拾。
這道理,太子或許熟知,但也或許太子因太過有自信能讓有心人閉上嘴,因而沒盡力做到完滿。
是太子給了他一個機會。
在得到了範淅陽後,就等于是攤開了自太子登上千歲之位以來的所有罪跡,將太子每一樁斗行皆書于筆下的範淅陽,不但提供給他們線索及證物,亦助他們找著其他還活著,或是已半死的人證,現下,就差個時機點。
欠缺時機,是因若是就這般冒然欲扯下太子,父皇那邊少不了會有陣疑心,疑他何以不全心治理封地,反積極暗中調查太子是否失德,因此在出手之前,他得給自己找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就在這時,老天就給了他一個再恰當不過的借口。
據報,前年入冬後,長安以北雪量不豐,入春亦未降下半滴雨水,去年起,湖水日益干涸,至今年入春時,江河已水淺得無法行舟,江北大片良田在谷雨過後乃是荒土一片,播不得種又種不得其它作物,眼看今年莊稼收成將無,偏偏上天,就是滴雨不落。
這是楊國開國以來,首次遇上的大荒。
西起長安,東至揚州,荒旱連綿,各地地方官急報于朝廷,聖上在得知此事事關重大後,即命太子速速賑災。
因天子身在長安,為保京畿,太子首先釋出長安官倉之米救都,但欠糧之地並非只限于長安而已,除河南府外,江北各地皆有饑民,因此太子再下令河南府洛陽以賑江北各地。
然而在長江以南,則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與江北相反,除巴陵外,九江至丹陽一帶,處處洪災,江南正面臨百年來最大水患。
人人自危。
要想打擊一個人,就得趁他疏于防備、忙亂最弱之際。再加上現下太子一手掌握全國糧倉,掐緊了民生命脈,江北要生要死,全操在太子之手,太子一念之間,包括長安在內,江北各地即可能風雲變色,在這時機上,要自太子身上找把柄、尋借口,何難之有?
況且,听賀玄武說,近來,父皇似乎龍體欠安……
靠在窗畔欣賞巴陵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鳳翔得意地漾著笑。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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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比雨過後,連日大雨導致長江以南河道潰堤處處,信王領地內,揚州與丹陽之間的運河河道已癱瘓,杭州水路亦然,齊王領地則以鄱陽、豫章水患為劇。
鄱陽湖之水日日高漲,湖水已臨湖堤最高線,隨時都有潰堤之虞;豫章則處于兩河河水匯聚之處,地勢低漥,河道之水已將要蓋過河堤。
听聞各地送來的急報後,速撥兵救災的玄玉,將軒轅營大半兵力全都撥至即將潰堤的鄱陽與豫章,當兵分二路的余丹波與樂浪趕至兩地之時,兩地之民與兵,皆已在地方官的指示下堆高土堤。
淋著大雨站在湖畔望向眼前宛如汪洋的湖面,眉心深鎖的余丹波在丈量水勢的下屬又再來報,湖水又往上竄升之時,仰首看向上方絲毫不肯停歇的雨勢。
「將軍,鄱陽太守在問是否還要再加高土堤。」冒雨跑至他身後的袁衡,邊揮去面上的雨水邊向他請示。
始終定目沉思的余丹波並沒有回答他,只是環首看向湖岸處處愈置愈高的土堤,過了很久,他狠心發令。
「停止圍堤。」
「什麼?」袁衡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個答案。
無論再如何反復思量,余丹波還是認為此舉無異火上添油,「如此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再圍堤下去,湖水益高,一旦堤垮,將造成更大的損失。」
「那該如何是好?」生在南土的袁衡听了更是心焦。
「泄洪疏浚。如不疏浚,潰堤將是必然。」鄱陽湖畔一帶盡是良田,亦是玄玉領地內最重要的農地,若再不快些將湖水引至它處,湖堤若潰,只怕今年將無半點收成。
「將泄至何處?」
「沿河道泄往長江。」余丹波邊說邊朝一旁的袁圖彈指,「立即命士兵日夜挖渠通向最近的河道。」
「將軍。」在袁圖餃命而去後,袁衡不安地問他有沒有考慮過後果,「下游有著九江,一旦泄洪將造成九江水患。」
他沉沉吐了口氣,「九江地勢較高,九江城應當不至于遭波及,主要是九江城外臨河眾鎮。」
「將軍要犧牲臨河眾鎮?」實在不想見到此局面的袁衡,不忍地追問,「難道真無它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