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你倒是挺看得開。」安下心的閻翟光,臉上的神情明顯地似松了一口氣。
他聳聳肩,「時勢所逼。」
「對了,在你手下,可有袁天印這人?」
頗訝異他會突然提及袁天印的玄玉,只怔愣了一會,立即聰明地選擇不在他面前裝傻。
「有。」
他又再問︰「你可知袁天印是何人?」
「知道。」看樣子,閻翟光不只是詳知朝中動態,就連袁天印的底細,他可能也已經模透了。
「你可知袁天印與我是同鄉?」可說是全楊國惟一知道袁天印出處的閻翟光,徐徐道出袁天印的來歷。
「本王從不過問師傅之事。」玄玉狀似不以為意,「師傅若願說,師傅自會告知。」
「你信他?」
玄玉反問︰「不信,何以統管洛陽?不信,又何以滅南?」
閻翟光不得不提醒他,「為達目的,袁天印同老夫一般,皆不擇手段。」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玉權死後,他就已得到了這個結論,「今日師傅既有心助我,本王自取信于他,同理,今日相爺若願提攜,本王自當也對相爺深信不疑。」
「你可知袁天印為何棄玄玉而去?」怕他生毀的閻翟光,不死心地再抖出袁天印與他極力想隱瞞的事實。
「既然相爺深知師傅的性子,那麼相爺就更該相信本王,本王絕不會讓師傅失望。」往後靠坐在椅內的玄玉,以自信的眼神看向他,「同樣的,本王亦不會讓相爺失望。」
原本猶在搖擺的那顆心,在玄玉的保證出口後,終于止定了下來,明知這是場風險極大的賭注,不得不為日後盤算的閻翟光,端來一章小桌上的茶碗,起身走至玄玉的身旁落坐。
「你可知太子即將收回三地?有何因應之道?」
玄玉綻出一笑,轉身朝他坐正了身子,一句一句地與他開始討論商議。
第四章
洛陽。
自在長安辦妥閻翟光一事後,即來回往返于長安與洛陽間的尹汗青,也忙著依袁天印之意處處幫忙王妃冬卿打理起洛陽的事務。
說幫忙,其實他也未幫上什麼忙,他的居心只在于想知道她有何能耐居多,因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並非只是安坐在總管府內操持府內,自抵達洛陽之後,她于次日起便開始走訪于洛陽城內的各座異姓王王府。
全洛陽城里的異姓王,不需康定宴多置一詞,看在齊王的份上也會主動接近王妃,因王妃作風除親民之外,亦甚是懂得做人,全城異姓王,無論是何人何日過壽、或是喜喪之日,定會在府中見著親自登府的王妃的身影。
在觀察了一陣之後,不僅止于袁天印的樂于指導,就連他也忍不住拋開成見,走近她的身邊開始傳授她那些與官員周旋的法子,與她處久了後,在他眼中,王妃的印子,是愈印愈深。
「夫人,王爺回府了!」一臉喜色的去雁,在他與袁天印正在書房里與她商討洛陽情況之時,一股碌地拍開門扇闖進來。
「當真?」盼著玄玉回府已久的冬卿立即站起,又驚又喜地想去迎接之時,恍然想起房里尚有二人,她忙不迭地看向他倆。
「去吧。」袁天印了解地揚手,「你很久沒見他了。」才新婚就分隔兩地這麼久,說起來,還是玄玉虧待了她。
眼看著冬卿興沖沖地拎起裙擺朝外跑,坐在房里的尹汗青不語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出房外,準備見見那個他未曾謀面,卻為之效命的齊王。
慢他倆一步的袁天印,則是若有所思地瞧著尹汗青看似沉重的背影。
「王爺!」才步出大廳,就見玄玉已帶著堂旭步入府門,沒听見一旁的去雁拼命向她暗示要有當家主母形象的冬卿,任府中下人好笑地掩著嘴,一鼓作氣地朝玄玉跑去。
「冬卿,慢點、慢……」看她簡直是另一個素節的翻版,為她提心吊膽的玄玉忙想阻止她別跑那麼急。
在所有人看好戲的目光下,大步上前的玄玉,在兩手撈住她止住她的沖勢之後,總算放心地深深吁了口氣。
「你回來了……」挨在他懷中,這才驚覺自己在眾人前失態的冬卿,小聲地在他胸前說著。
「對,我回家了。」看著站在廳門處迎接他的袁天印,與懷里的冬卿,他以指輕撫過她微紅的面頰,一家團圓的感覺,令他頓時忘卻了京中之事,一股暖意,隱隱泛過他的心梢。
在府內的總管命人將玄玉的姓李搬進屋內時,滿心雀躍的冬卿本想挽著玄玉的手一塊入內,但又覺得不妥地想撤開來時,玄玉拉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上。
他眼中寫滿了關心,「在洛陽待得還慣嗎?」匆忙離開長安後,他就只是將她托給袁天印與冉西亭,而他卻連一回都沒有看過她,也不知離鄉背井地她是否能適應。
「嗯。」她點點頭,期待地仰起了臉龐,「王爺去過長安了?」
他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我還順道去拜見了岳母。」
「我娘她……」水亮的眼眸頓時睜得更大。
「她老人家很好。」玄玉拍拍她的掌心,「有空,我再派人接岳母來洛陽與你敘敘。」
站在遠處所看的不只是他們夫妻倆,更在意尹汗青的袁天印,在看出端倪之後,慢步踱至一旁,來到尹汗青的身後警告他。
「汗青,別忘了她是王妃。」光是看他極力壓藏妒意的眼神,就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知人亦知命的尹汗青,看了冬卿臉上那抹只有玄玉才能給的笑意後,快刀斬亂麻地別過臉死了那條心。
袁天印體諒地拍拍他的肩頭。
但在冬卿一塊步入廳堂內,眼尖地瞧見袁天印與尹汗青的玄玉,盯審著那名陌生男子臉上的表情半晌,再看了看挽著他的手的冬卿臉上全然無知的模樣,一想到日後之事,他迅即掩飾地撇過臉,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九江。
平亂雖易,定心則難。
在洛陽停留一段時日後,再次返回九江,面對那些聖上下旨延用的九江地方官,玄玉總覺得自己就像當年初到洛陽時,又遇上了一票難纏的地方官。不同的是,當年的洛陽官員與異姓王,皆是為私而群起團結對付他,但九江這處的地方官,則是與他有著國仇家恨。
召齊九江城內所有官員在堂上一敘後,對于那些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底,或是出言不遜者,顧長空是早已在月復里氣翻了好幾回,不得不被他攆出堂外,若不是堂上有布兵士,他想,那些人之中若有較激進的份子,只怕早已在堂上演出行刺戲碼。
好不容易才結束了堂上的唇槍舌劍,這些年來早已學會忍耐這門學問的玄玉,在退至內堂里時並未發火,只是靜靜地喝著堂旭送來的茶水。
站在簾後眼見玄玉在堂上所吃的悶虧,袁天印不禁開始為玄玉在九江日後的日子擔憂。
「看來,九江遺民仍是對王爺懷有余恨。」一時之間要改變這些人的看法,並將他們收編己下為玄玉所用,只怕要花上一番工夫。
「不僅是九江,相信丹陽、巴陵也都是這等情況。」沒把方才的小挫折放在眼底的玄玉很能體諒,「滅南之時我率軍毀了他們的家園,他們會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若九江遺民在日後仍是固持己見呢?」袁天印倒想考考他在面臨這等困境時的做法,「王爺是否要對他們屈膝?」
「屈膝就能買來人心嗎?」他不敢苟同地搖首,「我不認為。」先滅他南國再向他們叩首?只怕這樣反而更壓不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