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朝中,咱們無法替王爺做什麼的。」倚在門邊的燕子樓,感慨地說出他的看法,「真要關心王爺,咱們就得助王爺找到一條生存的活路,不然王爺就算再單打獨斗亦是惘然。」
樂浪無言地站在原地握緊了拳,半晌,他抬首看向就是因在朝中無人可救,故才不得不犧牲的素節靈位。
燕子樓搔搔發,「其實王爺不只需要閻翟光的幫忙,現下的王爺,更需要咱們的幫忙。」
「咱們?」他低啞地問。
余丹波馬上把握這機會向他說明現況的險惡,「九江兵力尚未整合,若是軒轅營兵力不能在數年內超越其他三位王爺及太子,王爺身後的九江城這座後盾就一日不牢靠。袁天印說過,九江居于全國之中,上有長安,旁有巴陵與丹陽,倘若這三者同時起兵,九江就只能坐以待斃!」
樂浪搖首,「其他二營未必會是軒轅營的對手。」戰後軒轅營損失雖重,但其他二營更甚于軒轅營不是嗎?
「可咱們要對付的可不只是這二營。」余丹波冷冷一哼,「除開太子的盤古營不看,眼下晉王爾岱之兵冠于全國,手下之兵皆長年久居沙場,真要打起來,咱們未必會是勝者!」都能獨自打下西北與西南了,那個在西邊積極練兵的爾岱,手擁重兵後,在日後定會是龍是虎,只是眼下皆沒有人察覺罷了。
在余丹波的話後,祠堂里有一陣的寂靜,裊裊香煙旋繞在他們的上頭,案上日夜不熄的白燭,閃閃搖曳。
「將軍,王爺亦是身不由己啊。」兩手叉著腰的燕子樓,邊說邊搖首嘆息,「要去向閻翟光低頭的人不是將軍,而是王爺,他心里的苦,你又怎會明白?」
一陣鼻酸,伴隨著泛上心頭的不舍,頓時一涌而上,根本就不願意去想象玄玉將如何說服自己踏入閻相府的樂浪,心里的矛盾,拉扯得他好疼。
余丹波撇過臉刻意不看他,「你要真為王爺心疼、為王爺著想,你就該將你能為王爺做的事做好。」
知道他在示意些什麼的樂浪,過了很久後,努力將話擠出口。
余丹波嘲弄地瞥他一眼,「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不長進嗎?」
「余將軍……」燕子樓已經很想拜托他留點口德了。
在燕子樓與樂浪沒好氣的目光下,余丹波不情不願地開口。
「我都已盤算好了,現下,就等你們來幫我。」
日夜兼程趕回長安,進宮面聖上稟九江現況後,出宮的玄玉方登上乘輿,隨即朝外頭的堂旭交待設法甩掉太子派來跟在他後頭監視他的人。了解玄玉不想被太子察覺行蹤的堂旭,隨後向手下作出的安排,,在出了皇宮即派來另一座簡樸的小車讓玄玉換乘,而原來的官輿則是照原定計劃返回齊王府。
「到閻相府。」在堂旭坐至車頭駕車之時,車里的玄玉低聲吩咐。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內,心思百般復雜的玄玉,眼前不時閃過素節當年的笑臉,與在九江時樂浪忿怒的面孔,他用力合上眼,企圖甩月兌開來,一再地在心底復習著袁天印曾對他說過的話,他努力告誡自己,縱使再不願,他也得向現實低頭。
因此在朝中一收到閻相私底下派人傳給他的字條之後,手握字條的他,雖不知由余丹波找來的尹汗青究竟是如何打動閻翟光,讓閻翟光主動找上他的,但他知道,尹汗青想必是費了一番工夫,為了他身後在日後還得仰賴他的眾人,他不能不來。
顛簸的馬車停止了行進,刻意選在相府後頭小門停車的堂旭,詳細觀察了四處的情況後,趁著沒人瞧見,趕緊將玄玉迎下馬車,隨著已在小門處等候他們許久的總管入府。
在得知玄玉回長安後,急欲見他一面的閻翟光,在廳堂里斥退左右,就連堂旭也一並給請出堂外後,坐在椅內默不做聲地看了玄玉良久。
「你得了個能手。」打破沉默的頭一句話,指的是誰,他倆都心中有數。
坐在他對面的玄玉,謙虛地頷首,「相爺過獎。」
閻翟光卻緩緩搖頭,「尹汗青雖能言善道,但你這上頭的主子是否真如他所說一般,可就未必。」
「本王可曾令相爺失望?」玄玉笑看著這個在滅南之戰前,向聖上主張任他為大元帥的老人。
「但你這回的對手可是太子。」沙場與官場是完全不同的兩碼子事,沙場上他或許得意,但官場僥幸勝出,則還是個未知數。
「還有鳳翔。」玄玉提醒他忘了尚有一人,「我听底下的人說,鳳翔已展開行動,正朝外戚這一勢力靠攏。在我與太子交鋒之前,鳳翔的所作所為,將會令太子先行找上他開刀。」
在朝中四處有眼線,消息靈通的閻翟光,當然知道鳳翔在遠赴巴陵之前,在私底下已晉見過皇後,至于那名突然冒出來,在朝中與國舅走得很近的文翰林,他也知其效力于何人。
他把玩著手中的扳指問︰「以你看,鳳翔勝面如何?」
「太子位居東宮乃楊國儲君,即便母後有微詞,若無動搖柄本大事,父皇不會動太子分毫,再加上太子門人在朝中助威,因此鳳翔在短期內就算有母後在旁使力,太子勝面仍是較大。」將自己分析之見說出之後,玄玉語帶保留地頓住了話尾,「只是……」
「只是?」
他別有用心地看向閻翟光,「只是鳳翔若掌握住太子把柄,再加上他人之勢欲拖太子落馬,兩派之勢齊攻,雙拳難敵四手,即便太子再如何佔盡風流,太子之位也恐將堪慮。」
一點就通的閻翟光,饒有興味地挑高了兩眉。
「老夫若沒听錯,方才你可是在說,你願與鳳翔聯手扳倒太子?」
玄玉不急著否認,「聯手倒未必,眼下,本王只打算冷眼旁觀。」他不過想坐收漁翁之利罷了。
閻翟光刻意深嘆了口氣。
「再怎麼說,太子總是你的親兄弟。」從方才到現在,在他的話里,皆無一絲手足之情,再三確定他是否真能絕情的閻翟光,必須先把這點弄清楚,免得在日後才來後悔選錯人並因此處處制肘。
「太子可會放本王一馬?」玄玉的面色逐漸變冷,「御使是如何死在丹陽的,相信相爺心底應當有數。」太子想殺他,連局外人的玉權都清楚,站在太子近處的閻翟光,豈會有不知的道理?
閻翟光喃喃笑問︰「你這是在怪老夫沒阻止太子?」
「怎會呢?」玄玉四兩撥千斤地帶過,「太子對本王懷有成心,本王早就知情,這事怪不到別人身上。」
「有件事,老夫想問你。」對他仍是有些擔心的閻翟光,再次挑出了個攸關他性命的話題。
「相爺請說。」
「你是否仍與樂浪走得近?」樂浪恨他入骨,全朝皆知,身為素節皇弟的玄玉,沒理由不恨他,要是日後玄玉在事成之後來個秋後算帳,他豈非送羊入虎口?
玄玉朗聲笑道︰「相爺何不直言本王是否仍對皇姐之事耿耿于懷?」
「是,或否?」目光專注的閻翟光,固執地想得到答案。
「真要掛意此事,本王不需找上相爺,真要對相爺保持成見,那未免也顯得本王目光淺短。本王是要成大事之人,而非沉湎于昨日之中的愚者。」早在心底編排好一套說詞的玄玉,說來沒有一絲遲疑,「相爺若擔心本王在日後將會翻臉清舊帳,那麼相爺就太看輕本王了,無論過往前塵再如何,本王還不至會對自己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