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也只是玄玉的總管之地,他可不能老往洛陽那邊挖。
玄玉也正為這問題頭疼得很,「你問對問題了。」
燕子樓聳著肩,「卑職出身商府,所關心的自然是錢財。」
默然將他所說之話收進心里的玄玉,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順勢地往下問下去。
「倘若你所是本王,你該如何發展九江?」
「依地利之便,發展漕運船隊與兩江通商。」兩眼埋在地圖里,直盯著九江河運與江邊便利的水道,與河南府南邊水陸交通一會兒後,燕子樓理所當然地應著。
玄玉只是回首瞧了堂旭一眼,而不多話的堂旭也朝他點點頭。
「王爺?」遲遲沒听他出聲,抬起頭來的燕子樓,納悶地看著他突然看似心情很好的表情。
他懶懶地問︰「你可有興趣在日後與本王同待在書房或是賬房里?」
燕子樓馬上不給面子地搖頭給他看。
「沒有!」誰想跟他攪和在同一個房里呀?他情願出去喝酒或是帶兵!
但玄玉卻一手撐著下頷,看他看得很不懷好意。
「若我勉強你呢?」九江雖少了個打理錢財的康定宴,可卻多了個燕子樓,他是很知人善任的。
燕子樓苦皺著一張臉,「王爺……」
當余丹波將大軍開到石守,並在戰場上與樂浪會合後,知道他是為何而來的樂浪,在他責備的雙眼瞪來時,朝他抬起一掌。
「什麼都不需對我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余丹波沒好氣地叉著腰,「已經夠了吧?」就算是惺惺相惜,或是同情盛長淵那顆愛國之心,他也算給夠盛長淵機會了。
「是夠了。」由于盛長淵的態度始終沒有軟化,別無選擇的樂浪,其實在余丹波趕來之前就已決定結束這場仗。
余丹波不忘交代,「王爺要速戰速決。」
他立即應道,「你我兵分二路,由我正面進攻,你自後頭斷他生路。」
「你都當好人這麼久了,這時才讓你來扮壞人?」余丹波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隨後更改計劃,「就由我正面進攻。」反正那個姓盛的已經恨他恨很久了。
自認應該為此戰拖延這麼久而負責的樂浪,不贊同地看著他。
「別忘了我是你的上司。」余丹波在壓他之余不忘找好借口,「元麾將軍對元麾將軍,盛長淵就算是死,也值得了。」采石一役,他仗著軍員數對于南國,逼得盛長淵不得不退向丹陽,這回,他就給盛長淵個一較高下的機會。
「遵命。」
余丹波朝身後的前將軍下令,「先擒玉瑤。」
拋頭顱、灑熱血,這些場景對他來說原應是早該麻木的,可在亡國之後,對盛長淵來說,手中每一個人都是珍貴的復國希望,在余丹波與樂浪聯手,以軍員數勝出他們數倍之姿前後夾攻時,恨不能以一敵百的盛長淵,眼睜睜地看著身旁的下屬一一在箭雨來襲時倒下,但蒼天卻沒有給他扶起他們的機會,更沒有讓他避開這場不該在滅國後仍持續的戰爭。
先前的樂浪為何不一舉拿下他,其中的來龍去脈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眼前這個曾敗他于采石的余丹波,根本就不似樂浪一般願與他耗時間,急于結束這場仗的余丹波,毫不留情地派出一對對的箭伍,一再地將箭矢朝他這方向射來。
縱使盛長淵有著不能輸的決心,更願戰死沙場,但在玉瑤遭擒,並遭余丹波以其性命要挾時,他,亦不得不在樂浪斷其生路將他包圍時束手就擒。
只是,他敗得很不甘。
手中的希望竟成了夢破之鍵,他不甘心。
結束兩軍交戰,將生還的南軍俘擄的余丹波,在將他們繳械之後集中驅至一處,惟獨那名不願繳械,亦不願承認承認戰敗的盛長淵沒動,仍是站在原地手執著陌刀與他們對峙著。
為了讓他死得明明白白,不希望他帶著一腔的忿恨離開人世,樂浪往前走了兩步,沉聲向他說著。
「我要你知道,丹陽未破之前,聖上與太子皆欲生擒你,目的是盼能攬你為我楊國之將,但齊王卻主張殺你免留後患。」
盛長淵愕了愕,原是以為玄玉與楊主一般,皆以為忠誠是可買來的,故在城破之時才會下令生擒他。
「齊王不認為,忠心耿耿如你,可在日後為我楊國效忠。」單從盛長淵率兵趕至采石救主來看,玄玉既知道,盛長淵一腔愛國熱血,並不會因玉權之死而熄滅,因此即便是惜才,為了日後天下的安定,玄玉還是不能留他。
沒料到最了解自己的人,竟是敵軍之首,在這遲來的話听進耳里之時,盛長淵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那些他親口對玉權說過,屬于忠誠的誓言,在他的心版上造成了某種回響,讓他重新再次看見,那個以往一直認為對不起玉權的自己。
有些了解樂浪為何對他說那些的余丹波,木著一張臉踱至樂浪的身旁。
「齊王敬你是條漢子,同時齊王要我轉達你一句話。」
「什麼話?」盛長淵深吸了口氣,極力不讓半絲哽咽泄漏而出。
余丹波肯定地望著他的眼,「你對得起玉權了。」
何人在滅南之戰中為南國力戰到底,何人在玉權死後欲以身盡節,以及又是何人欲再造一座失去的南國江山,相信玉權在九泉之下,皆看得清清楚楚,但勢單力孤的盛長淵,實在是太累也太追念過往,因此在此次出發征剿盛長淵之前,玄玉狠下了心向他交代,必定要讓盛長淵死在沙場之上。
讓他……自何處來,也自何處去。
他得合目在他認為看得見玉權的地方。
听完余丹波的話後,終于放下心中那份歉疚的盛長淵,仰首望向丹陽的方向。
「本將,死兒無憾。」
「盛將軍——」盛長淵在話落之後,兩手握緊手中的陌刀,用力抹向頸間,被阻攔在後頭的南國殘將們,痛心地汲淚朝他大喊。
在盛長淵原本撐持著南國這片天空的身子,緩緩朝後倒下之後,余丹波與樂浪不約而同地取下頭盔以目遠送,在身後低泣的聲音傳來時,樂浪走上前來到盛長淵的身旁,低首看著合目的盛長淵那張歷經風霜的臉,最終仍無法圓夢的臉龐許久。
不語的余丹波,並沒有阻止樂浪在他的身旁蹲下,取來系在頸間的紅色汗巾,將它裹在盛長淵不斷涌出汩汩鮮血的頸間,並拉來他仍有微溫的兩掌放在胸前,再取來那柄伴著盛長淵出生入死的陌刀讓他握著。
當身後的南國殘將們仍不斷捶胸飲泣,余丹波忿忿地別過臉,大步走向他們,用力推開攔阻他前進,不讓他在此時再添加他們傷痛之情的下屬,命滿心悲忿的他們抬首看著他。
他不留情地喝問︰「你們還想為玉權犧牲誰?」
情緒激動的眾人恨恨地瞪著他。
余丹波仍是一股勁地再罵,「到頭來,你們的復國大夢,不過只是個拖累南民之夢,你們還想多少南民再以雙手奉上性命才能大夢初醒?你們還要多少人家破人亡,才能承認玉權不能死而復生?」
列中的袁樞一手按下欲沖上前的袁衡。
「今日南國會遭楊國所滅,不是天命如此,亦非國運不昌,而是必然之局!」非要把這些執迷不悟者罵醒的余丹波,兩目一一瞪回去,「堯光若能扶得起,玉權會為國送掉一命?」南國若百姓富足、文武齊心,何以抵擋不了楊軍入侵?何以在滅國之後再賠上一個原不該死的盛長淵?說穿了,楊軍不過是拆穿南國只剩個空架子這事實,就算楊國不出兵,不出十年,在堯光盡失民心後,南國亦會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