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朝中為了這事鬧得一片沸沸揚揚,聖上更是龍顏大怒,他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听得到消息。
「益州近于巴陵,王爺是否願出兵助宣王一臂之力?」
「助他?」爾岱冷聲輕哼,「鳳翔不是有個號稱天下無敵的女媧營嗎?」滅南之戰中鳳翔率軍毀巴陵,現下可好,父皇哪個領地不給,偏給了鳳翔巴陵,他等著看鳳翔如何收拾那些恨他入骨的巴陵人。
「宣王若向聖上討兵請王爺出馬呢?」雖說這機率很小,但也非不可能。
「鳳翔還不至于會低聲下氣求人,他要臉面,咱們何不就成全他?」壓根就不想助鳳翔的他,主張能省一事是一事,「更何況盛長淵之兵不過是南軍余孽,根本就用不著咱們出手。」鳳翔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袖手旁觀嗎?這回,就換他也來個壁上觀。
石寅邊笑邊搖首,「看來王爺似也同信王一般,都把宣王當成敵人來看了。」
「廟堂之上無兄弟。」爾岱冷淡地問,「並非我無情,而是鳳翔比我更血冷,誰若站在他那方,誰曉得何時會在暗地里遭他反捅一刀?」
石寅不語地瞧著他那看似冷漠的臉龐。
也用力扯過韁繩,「我不過是自保。」
自保……
何時起,爾岱面對自家兄弟,得用上自保這字眼?國中何處人家,在面對自家人時,得向他冉家一般提防著彼此?
遠遠落在爾岱後頭並未策馬趕上去的石寅,望著爾岱馬上的背影,愈看,心情益發復雜。他不知道,此次西行,再次返回中土將會是在何等景況之下,他亦不知,那柄配掛在爾岱腰際的佩刀,將會在日後的何時,揮向自家兄弟。
第二章
跋在盛長淵出兵九江之前,奉玄玉之命特意自洛陽率兵趕來九江的樂浪,在盛長淵率兵逐步推向九江之時,已率一半軒轅營兵力,做好自滅南以來頭一回平亂的準備,現下,就等著盛長淵踏進玄玉所屬的領地之內。
一面面軒轅營軍旗,在風中飄搖急打,率大軍開至石守平亂的樂浪,先讓大軍在石守停軍歇息,一來是借此讓大軍調養生息補充軍需,二來,為玄玉設想的他,是為不讓玄玉的領地受到任何戰火損傷,故才特意選在此處提前開戰。
站在石守城上一身戎裝的樂浪,在風中舉目西望,他知道,在閔祿將軒轅營開至巴陵後,閔祿定後奪回鳳翔的領地,而好不容易才集結南國殘軍的盛長淵,是決計抵擋不住閔祿的強攻,因此他若是盛長淵,他定會攜著新任南國太子玉瑤一同前往下一個可收復之地,而這座石守城,雖說也是鳳翔之地,可石守城在先前滅南一戰中,遭到辛渡火攻,城中百姓皆死于戰火之中,石守已成廢城一座,故石守不會是盛長淵所考量之地,盛長淵所要拿下的,將會是九江。
「將軍。」隨同樂浪一塊前來的顧長空,站上了城頭後在他身後低喚。
「信送至盛長淵手上了嗎?」抱胸看向遠處的樂浪只是淡問。
「送了。」
「盛長淵有何回應?」關于那封勸降書,他想,以盛長淵寧死不屈的脾氣來看,八成早就扔了。
彼長空搖首長嘆,「生為南國人,死為南國鬼。」盛長淵所率之軍,在打下巴陵時已死傷不少,雖然盛長淵一路東移,沿途又再吸收了不少南軍,可再怎麼看,盛長淵能打下九江的機率也仍是不大,偏偏盛長淵復國之心太過強烈,任誰也勸他不住。
「看樣子,是避免不了一場血戰了。」早料到如此的樂浪,除了為同是武人的盛長淵可惜之外,亦為那些又得再次遭逢一次戰火的百姓感到無辜。
「這還不一定。」顧長空忙不迭地指出他們先前所派之人,「目前使者仍在敵營。」若是使者的嘴巧了點,說不定就能說動盛長淵。
樂浪淡淡輕哼,「恐怕咱們派去的人已是凶多吉少。」
「那……」
走下城頭的樂浪,提振起精神走至他的身旁交代。
「石守城不需留守,你率軍趕回九江城內幫助城中楊軍平定下民心,並徹底讓九江城中的南軍死了復國那條心,這兒就由我去會會盛長淵。」
彼長空遲疑地道︰「但使者仍未回營……」
「盛長淵听不進耳的,他是個堂堂正正的武人,他若要死,定會選擇在沙場之上為國捐軀,因此兩軍一搏,早已是注定。」當初丹陽城破擄獲盛長淵者,是他與余丹波,因此他明白,幾度欲殉主的盛長淵是何等忠烈,他根本就不敢指望盛長淵會有低頭的一日。
「將軍不等余將軍趕來會合嗎?」想當初打下盛長淵的,可是余丹波,而如今余丹波並未趕來助陣,只憑他一人就對上盛長淵,也不知這樣是否妥當。
樂浪莞爾地挑起眉,「你認為我會敗給盛長淵?」上回盛長淵自他手中救回玉權之事,他都還沒討回來呢,他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彼長空搔搔發,「我只是有點擔心……」
樂浪笑看著工作分量更重的他,「你該煩惱的是你要如何為玄玉平定下九江城。」
「將軍。」欲下城的樂浪止住腳步。
彼長空皺眉地再問︰「據探子來報,盛長淵所擁立的南國新太子玉瑤也在陣中,將軍打算拿玉瑤怎麼辦?」听人說,那名新太子玉瑤,也不過十二,什麼事都還懵懵懂懂,充其量,不過只是南國殘軍的一個小希望而已。
「這事得等聖上聖裁。」想起建羽是如何對待玉權之後,玉瑤的下場可想而知,「可依我看,聖上是絕不會留下後患。」
戰爭里,不分年長年幼,也不分男女,在這座鮮血砌成的斗場里,當然也沒有什麼真理正道,一切都只為私心,都只為上位者的利益,因此無論是他們這些底下賣命的人,或是被用作棋子工具者,都是身不由己,都只是權與欲的祭品而已。
一如素節,也一如玉瑤。
但在盛長淵的眼里,玉瑤除了是號召南國殘軍的希望外,玉瑤更是帖撫平他心坎上那道傷口的止疼藥。
坐在南軍行轅里看著知道即將開戰,面上表情一臉悸怕的玉瑤,盛長淵有些不忍,但卻不能不強迫玉瑤得堅強起來,繼續扮演著南國新主的角色。
雖然明知希望渺小,但若是玉瑤能復國,日後,他也總算是能還給南民一個交代,因此即使玉瑤再不願,再怕再難,他還是得逼玉瑤放棄那些屬于他年紀的天真單純,隨同他們這些身懷亡國之恨的武人們,一塊踏上戰場。
得知樂浪已調派來大軍駐扎在石守城後,在行轅中與眾將軍商議該如何攻克石守續朝九江推進的盛長淵,雙耳雖聆听著眾將軍的進言,但他的眼,總是不時地悄悄移至在行轅中坐立不安的玉瑤身上。
記得在攻破巴陵迎來玉瑤之時,年幼的玉瑤雖知國已破,但並無復國之心,相反的,在極力保住皇室血脈的皇親庇護下,玉瑤可說是被迫同他前來的,即使他知道這對玉瑤來說責任太過重大,對他這年紀也稍嫌殘酷了些,但他還是不顧那些願且服于楊國的皇親們的反對,執意接走玉瑤。
但成全了他的心願之余,他是否,也抹煞了另一個孩子的未來?
「將軍,楊國派人來使。」收到帳外的通報之後,袁樞輕聲提醒著坐在行轅里發怔的他。
回過神的盛長淵,想了想,朝他揚手。
「叫他進來。」他倒要看看,續召降書之後,樂浪還有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