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早就打發過一打朝中官員的余丹波,表情更是不以為然。
「那……」樂浪以指點了點站在門內發呆的燕子樓,「玄玉挑了哪家的閨女?」
「王爺一個也沒挑。」站到兩腿發麻的燕子樓,一看到外頭還有那麼多書帖待送進來,他就很想拿壇酒灌醉自己。
沒挑?面面相覷的余丹波與樂浪,愣了一會後連忙追問。
「為什麼?」
「沒空,沒心情。」燕子樓聳聳肩,「王爺是這麼說的。」派他與顧長空來的寶親王冉西亭,不斷向他們交代,一定要讓玄玉從眾帖中挑出一張,但那位坐在里頭辦公的頂頭上司,分明就是故意不讓他們交差。
樂浪頓時緊張不已,「聖上都已下了旨,他可不能不挑!」聖上的一番美意,他要是視若無睹事情就嚴重了。
「這話由你們自個兒去告訴他吧。」杵在門內另一邊的顧長空,在受過數次挫敗後,只是抬手恭請他們這兩個難兄難弟上陣。
本也想進去勸玄玉一勸的樂浪,兩腳剛踏進屋內,屋內眾人隨即以求救的目光望向他,飽受請求的樂浪,連忙一手拉住轉身就想走的余丹波,清了清嗓子後,他在一片靜默中小心啟口。
「玄玉,你不想成親,嗎?」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埋首在公務里的玄玉,頭抬也不抬地應著,「娶妻自是自然。」
「那……」樂浪先是瞧了瞧一屋子滿面愁容的眾人,再不解地拉長了音調。
玄玉隨意揚手往前一指,「我沒閑工夫去挑,你們若閑著,就幫我選一個吧。」
「什麼?」樂浪頓時將兩眉一擰,不悅地拉大了嗓門。
「注意你的態度和他的身份。」余丹波在將兩耳捂上前,不忘叮嚀一旁脾氣冒上來的樂浪。
樂浪的喝問聲宛若五雷齊轟,「娶妻乃人生大事,怎可隨便?」想當初素節在世時,是多麼希望見到這個皇弟成家立業,沒想到他竟將這等事視為無物!
很少被人這般罵,也很久沒人敢罵他的玄玉,緩緩自書案里抬起頭瞧了樂浪一眼,在樂浪帶怒地瞪向他時,他不予置評地嘆口氣,並且識相地把嘴閉起來。
「倘若你只想敷衍聖上,那你倒不如不娶!」把他當自家小弟看待的樂浪,果然在下一刻又開始教訓起他。
「不,王爺一定要娶。」
出人意料地,始終待在角落里沒去摻和的袁天印,笑眯眯地開了口,當下如獲特赦的玄玉松了口氣。
「一定?」滿月復疑惑的眾人,反復地在心中咀嚼著這個字眼。
「難不成師傅已經替我挑好王妃的人選?」不想為這種事心煩的玄玉,立即順著風頭投靠到他那邊去。
袁天印微笑地頷首,「正是。」這等小事,哪需要玄玉親自打點?他這個做師傅的早為他敲定人選了。
房內眾人動作迅速地轉過身,並目標一致的瞪看著袁天印。
袁天印淡淡地問︰「你們這種表情代表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眾人吶吶地。
自角落起身走至玄玉面前後,袁天印自懷中掏出一則書帖遞給玄玉,「這是袁某依王爺的生辰八字替王爺所選的王妃。」
「明日我就將帖子交給二叔。」沒有伸手去接的玄玉,只是點了個頭後,又再拿起筆來。
「王爺連看都不看?」余丹波皺眉地看著那張還拿在袁天印手中的書帖。
「用不著。」
樂浪的額上已滿布青筋,「這個王妃人選是什麼來歷、生得是圓是扁都不知呢,你就這樣選她?」
「師傅說行就行。」
「要娶妻的又不是你師傅!」在氣炸的樂浪快把房頂掀了前,余丹波明智地伸出一掌將他的嘴給掩上。
玄玉再應一句,「我對他有信心。」
當下所有人都轉過去用力瞪向袁天印。
袁天印無奈地將兩手扭在腰際,「你們就這麼不相信袁某的眼光?」好歹他之前也曾以相命之術營生,在看人這方面,他還自認有點本事。
所有人臉上都清楚明白地寫著懷疑。
眼看著不擺平這些人不行,袁天印只好再三保證,「放心吧,袁某定會為王爺擇門好親事的。」
「拿來。」不相信他對這種事也在行的余丹波,頭一個搶過帖子。
「先給我!」心焦的樂浪馬上將帖子易主。
「我要交差!」還等著去回報的顧長空忙不迭地往前擠。
「別搶、別——」想要突圍而出的燕子樓,在一抹人影由上罩下時,沒好氣地抬眼看著也過來佔位置的堂旭,「喂,你湊哪門子的熱鬧?」
任由眾人哄鬧成一團的玄玉,在手中的公務告一段落後,置身事外地走至窗畔,在看著窗外樹枝上初長的新葉女敕芽時,他想起了素節贈給他的那只龍鐲。
不知另一只鳳鐲的主人,在哪呢?
第二章
「王爺。」剛自揚州伏羲營回來的嵇千秋,方抵長安,就馬上趕赴信王王府。
「伏羲營可都安頓好了?」恭候已久的德齡命人送上後,便將旁人全都支出廳外。
「都安頓好了。」
回到楊國後始終掛記著伏羲營的德齡,在听見這句話後,表情很明顯地似松了口氣。看著他不同于以往的模樣,嵇千秋想起了楊軍在返回神農營時,他也時常緊鎖著眉頭悶悶不樂。
「王爺,您近來是怎了?」其他戰勝有功的王爺們,自回楊國以來,皆在京中活躍得很,可他除了那日上朝外,也不見他在長安四處走動,或是接待過任何上門的賓客。
「沒事。」
听到消息的嵇千秋再問︰「听府上總管說,王爺日前曾到韋將軍府走過一趟?」
「我去向韋將軍的遺族致意。」在提及這個話題時,德齡頓了頓,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采石一役,他能率伏羲營突圍,安然退至貴安,全賴韋重次以死為楊軍斷後,說得明白點,韋重次是代他而死的,至今他仍然記得,在突圍迫在眉睫的那一刻,韋重次大聲地在他耳邊喊著他已盡力的模樣,身上背負著韋重次恩情的他,在韋重次的靈柩運至長安時到韋府上柱香,他不能不去告訴韋重次,他有多麼感謝韋重次的舍身相救。
「王爺……」沒想到他竟把韋重次這事擱在心上這麼久的嵇千秋,也不知該怎麼勸他自這道人情陰影里走出來。
「多虧二哥在朝上替我說話,否則依父皇的性子,我早丟官了。」身為行軍元帥卻戰敗,父皇沒撤了他揚州總管一職,他是該感激玄玉在朝上不遺余力力保的。
「齊王深知采石之戰並非王爺之過。」
「但他人並不這麼認為。」別說朝中有多少王公大臣在戰前就已經多不看好他了,在戰後,處處費盡心思打壓他的,除了爾岱外,尚有鳳翔,尤其是在攻采石中損失大半女媧營軍員的鳳翔,那日在朝上父皇降罪之時,鳳翔絲毫不顧手足之情,就只差沒要他戰敗買罪。
若要買罪,錢他多的是,只是他不甘于買罪,因他在滅南之戰里,並不是一無所為的,在伏羲營中無大將可用時,是他這名行軍元帥親自領軍征戰,相較之下,不曾在戰場上拿過刀槍,就只會躲在辛渡背後領功的鳳翔,憑什麼說他拖累楊軍?他更看不過所是,當丹陽城一破,他恪盡職守地依照大元帥的吩咐,守住丹陽城內外以讓楊軍順利進城,而鳳翔呢?只想搶下戰功的鳳翔,不但不依照大元帥帥令行事,反還先行去捉堯光皇帝以搶戰功。
雖然說,他從不是個什麼清白正直之人,但他至少不像鳳翔那種笑里藏刀的偽善者,只想坐手漁翁之利卻又不想費半分力氣,今日鳳翔要置他于死的這筆帳,若要他不記下,除非他不姓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