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于殿上的堯光,不解地看著身著戰袍的玉權。
眾多且急促的步伐聲,在玉權出現的同時,急速將整座朝殿包圍,舉令派來東宮六騎的嚴無涯,在玉權入殿後,也跟在其後邁入殿內跪回朝臣的行列之中。
不只是動員東宮六騎,已在暗中動兵包圍整座皇宮,並奪權將堯光麾下十二衛全都歸為己有的玉權,在抵朝殿之時,實際上已在骨子里徹底解除了堯光的軍權。
玉權冷聲朝眾臣吩咐,「今夜殿堂上之事,半字也不許泄漏出去。」形勢已至此,他可不許丹陽及南國百姓因此而對聖上有任何微詞。
「臣等遵旨!」早就奉玉權為真主的眾臣同聲遵令。
鎮下場面的玉權,在殿上堯光的面色已忽青忽白時,緩步來至殿下階前單膝跪下。
「兒臣參見父皇。」
堯光氣抖地握緊了拳,「太子這是做什麼?」
「為父皇護駕。」他淡淡答道。
護駕?這哪是護駕,這根本就是逼宮!
看看眼前的形勢,恍然發現朝權、軍權都已落入玉權之手的堯光,這才明白在眾臣眼中,他不過是個偽皇帝,朝臣眼中的真皇帝,其實是階下這個尚未接掌帝璽的太子!
「听朝中的大臣說,父皇有意出海避禍?」自顧自起身的玉權,揚首看向他。
堯光說得理直氣壯,「楊軍三軍都已兵臨丹陽了,再不快逃離丹陽,難不成太子要朕在丹陽坐以待斃嗎?」
無退敵之議、無救民之計,一心只為保全自己……這交通如何不心冷?
望著上頭人人口呼萬歲的南國之帝,玉權的目光里不再懷有希望,他只是靜靜地想著當年袁天印在離別之前,留給他的那份笑意。倘若當年他知道今日南國會有此境,倘若他當年知道只顧私利的父皇連家國都可不要,或許不需袁天印來告訴他,他也會逼宮兵變。
當年他之所以沒有那麼做,是不想成為罪人,但今日他才知,無論他做與不做,南國若破,他都是南國的罪人。
「國,不可無君。」狠下心的玉權冷目以望,「即便今日戰況再如何不利,為了南國,父皇決不能背民棄國。」
無一日無法忘懷殊貴妃之死的堯光,瞪看向他的目光也格外殘忍。
「太子是要朕與丹陽共存亡嗎?」
玉權輕哼,「兒臣不敢。」
「都已派兵包圍聖駕,太子有何不敢?」先發制人的堯光,不只是家國,就連親情也一並放棄,「來人,拿下他!」
殿上未有人動,所有人只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反了是嗎?」堯光一掌重拍在椅座上忿站而起,「朕還是南國的皇帝!」
玉權眯細了眼,「父皇既知是南國皇帝,那麼就請父皇勿再做出辱國之舉。」
「你……」
「來人,扶聖上回宮歇息!」不待他再開口,玉權即揚手命人將他押至宮中軟禁。
「玉權!」遭人架走前,堯光瞪大了眼,不信他竟敢如此做。
「都起來吧。」無視于堯光的叫嚷,玉權只是背過身來,朝一殿仍跪著的眾臣們說道。
「謝殿下救命之恩……」虎口余生的眾臣們不住地朝他磕頭謝恩。
因箭傷甚感疼痛的玉權,松了口氣後,一手壓著肩頭,在暈眩得快站不住時朝一旁伸出手,離他最近的朝臣們見狀忙將他扶至一旁坐下。
「殿下,元麾將軍求見。」在一殿朝臣因玉權而亂哄哄之時,守在殿前的侍衛來報。
一手扶著額的玉權猛然一怔,動作緩慢地抬起頭。
懊來的,終于來了……
他閉上眼,「宣。」
當戰袍上猶沾著血跡的盛長淵跑步進殿時,原本嘈雜的朝殿頓時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知道,捍守在采石的盛長淵為何會返京,而他們更知道,南國,就僅剩丹陽尚未被攻陷。
「殿下……」率軍退回丹陽後即來請罪的盛長淵,實在是無顏見他。
玉權搖搖頭,「本宮知你盡力了。」
「末將有負殿下所托,末將罪該萬死!」跪叩在他腳前的盛長淵,听了他的話後,更是難忍心中的歉疚。
忍著不適傾身將他拉起的玉權,在他抬起頭時,只是靜看著一身都是戰傷的他。
「殿下?」
「將軍可知,南國因你,才得以殘喘至今?若是無你,恐怕南國早已被楊軍攻滅亡國。」玉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勝與敗,皆不過只是戰果之一,將軍實不必自責。」
「但——」
玉權淡淡地問︰「若真要追究論責,本宮未趕至九江又在絳陽戰敗在先,以致楊軍攻至采石拖累了將軍,那本宮是否該在將軍之前,一死以謝天下?」
盛長淵急忙反駁,「絳陽一戰並非殿下之錯……」
「戰事中,原本就無對錯。」玉權同意地頷首,「只要咱們盡了力,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國,那就夠了。」
在玉權的話落後,殿中再無人語,每個人都將目光放在為南國傾盡了心力的玉權與盛長淵身上,殿中每個以袖拭淚的臣子,莫不極力忍住泣音。
「將軍。」玉權平靜地說著,「這是本宮最後的請求。」
「殿下請說。」
玉權拉來他的掌心,用力一握,「盡你全力,守住丹陽。」
握住他的掌心,微微透著因傷而起的熱意,望著玉權那雙無私的眼眸,盛長淵含淚地向他頷首。
「末將遵旨……」
在下了朝殿之後,奉命守住丹陽的盛長淵,即刻前去準備應戰事宜,而玉權則是命退左右,獨自走進皇家祠堂里,在身後堂門合上後,玉權親自點燃一炷清香。
望著堂上南國每一任皇帝的牌位,望著牌位上寫滿了百年來南國歷史的字跡,玉權不知該如何告訴先皇們,南國江山恐將在父皇手里中止,而他這個罪人,或許,永不可能列位在這祠堂里。
「列祖列宗在上。」手執香的玉權,合眼喃喃上禱,「我南國存亡,就看丹陽這一戰。」
插妥香柱,在離去前,玉權走至堂側,伸手輕撫著也在堂中的素節牌位,而後他取來自己的一束發,以配劍割斷後,靜放在牌前。
第四章
長安,東宮。
「有何消息?」夜深未歇息的太子靈恩,在宮人領著甘培露進殿後,挺好奇他怎會在大半夜入宮。
替太子四處下耳目的甘培露,恭站在他面前一揖。
「殿下,臣接得來報,大將軍石寅所派回朝請旨之人,明日將抵長安。」
靈恩不解地問︰「請旨?」爾岱不是早就拿下西北,怎麼爾岱不返京,反讓石寅派人來請什麼旨?
「西北有意續當臣國,但就不知聖上意下如何。」戰敗求饒的西北苦求石寅捎來口迅,只有不忘西北,西北願永臣于楊國。
「臣國?」靈恩不以為然地輕哼,「在父皇派兵之前,西北就應當知道,此番掀戰,西北將不再有國。」現下後悔,太晚了。
「殿下認為聖上會命晉王先滅了西北宗室,再將西北納入版圖?」以上回聖上龍顏大怒的情況來看,難道聖上真要對西北斬草除根?
甚是知悉建羽心思的靈恩徐徐頷首,「正是。」
「臣知道明日在朝上該說些什麼了。」在明日早朝之時,他得代太子趕在眾臣之前先向聖上提議。
覺得夜深寒意逼人的靈恩,邊命宮人取來火盆邊關心已進行了許久的滅南之戰。
「南邊戰況如何?」上回听玄玉差人來報戰況,是在玄玉欲舉兵進攻采石之時,就不知玄玉擄了那個盛長淵沒。
「回殿下,我軍僅剩丹陽尚未拿下。」
他轉了轉眼眸,「南國皇帝與太子可都在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