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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雲密布1 第4頁

作者︰鐵勒(綠痕)

第二章

燕子樓率前軍在九江登岸後,采聲東擊西的余丹波早已在九江右側登岸,樂浪則是在九江左側登岸,當燕子樓率領著前軍正面與九江城守候的城兵沖突之時,余丹波與樂浪已在九江城左右兩側形成一柄準備合攏的巨鉗,率大軍步步朝九江城進逼。

由樂浪所領的大軍,在逼近九江城外數里之處遭到抵抗,早就布署在九江城外的南國大軍,陣容之龐大,出乎他們所料。

只因九江乃南國長江中游軍事重城,南國太子玉權明白,若是九江遭拿下,那麼中游據點即將不保,中游一潰,那麼不但位在下游的國都丹陽,即將面臨更加嚴苛的大軍壓境,九江以南國境也將遭楊國大軍大舉入侵,因此中游重城九江萬不能破,故而玉權寧可犧牲上游前線的軍伍,調來大軍固守九江,也要保住九江這座位于長江中游的第一防線。

同樣的,知道若要拿下南國,其先決條件首要就是必須攻陷中游九江的楊軍行軍大元帥玄玉,也派出三軍中軍員人數最多的軒轅營攻堅,因此,就連回避的機會也無,敵我兩軍,不得不分別在九江城外三處面臨彼此。

戰鼓聲聲催人魂。

由楊軍重裝步兵組成一隊又一隊的方陣,每一方陣的步兵,前頭高舉與人等高的御箭盾牌,盾長與人等高,後頭的步兵一個緊挨著一個,緊密無隙,一統的步伐整齊踏在地面上,宛若隆隆響雷。當敵箭再次飛射而至之時,方陣中居中的步兵紛舉平盾牌于頂上抵箭,兩側步兵也持盾橫擋,使方陣形成四面大盾,淋著箭雨持續前進,一步又一步,朝著殺戮戰場前進。

申吟聲不絕于耳。

在敵軍又一波的箭襲過後,在盾牌的掩護下,位在軍伍中後的步兵們紛彎著身,在一地同伴與敵人的尸體間搜集著插在尸首上的箭矢,自兩軍狹道相逢後,就一直不派箭兵發箭的樂浪,在兩軍軍距愈縮愈近,估計敵軍箭矢已用去大半後,喝令重裝步兵掀開頂上的盾牌,置于大軍前、中、後軍伍中的所有箭兵與騎兵,同一時刻用力朝頂上放箭。

「棄弓,上刀!」箭勢未停,翻身上馬的樂浪大聲朝所有騎兵吆喝,並一馬當先地率軍沖上前。

隨令照做的符青峰,在前頭防護的盾牌一開後,即刻率隊沖了出去,敵軍的騎兵隊也選在此刻朝他們沖來,一時之間,馬蹄聲、陌刀交砍聲、肌肉骨頭的蓄力聲、尖叫痛嚎……太雜太混了,什麼聲音都有,囂音有如匯聚的海水,聲聲紛涌進他的耳里,令他難以辨清。

在兩軍混亂交雜的煙塵中,他看見一根根由敵軍步兵背持著,瓖繡著亮黃彩龍的軍旗,在裊裊的煙塵中一一倒了下去,他將手中的陌刀用力往下一砍,一名沖向他的敵軍步兵整顆頭顱被銳利的刀鋒削去了一半,人雖死,但止不住腳下沖勢的敵軍仍是沖至他的馬月復旁,手中的陌刀也仍緊握著,他抬腿使勁一蹬,不等已死的敵兵倒下,再次旋身朝另一方沖來想包圍住他的敵兵們砍下數刀。

在手中陌刀刀尖鮮血滴落的瞬間,他看見了一直領頭的樂浪就在前方不遠處,在他眼中,領軍殺陣的樂浪,每一招每一式,快、狠、勇,宛如一頭出欄狩獵的餓虎,餓得慌、殺得急,仿佛積蓄了三年的仇痛,全都撿在此刻爆發,刀起刀落,嗜血不留情,而在殺紅了雙眼後,每殺一人,樂浪鐵甲下的身軀仿佛也就變得更加壯大。

那股漫在空氣中的殺意是會傳染的,當你殺了一個人,那份敵軍的鮮血和嚎叫聲中所帶來的痛快淋灕,會促使著你舉起手中的陌刀,拚命尋找著下一回再用力砍下的機會,這種感覺……

興奮得令人戰栗,同時,也恐懼得令人哆嗦。

不留給自己喘息的余地,為了讓身後步步推進的大軍繼續前進,符青峰不得不仿效著樂浪,放空腦際的一切狠命廝殺,又或許,在他的下意識里,他只是別無選擇地跟隨著樂浪而已。

他奮力砍殺著每一個接近馬匹的敵軍,揮刀斬向每一名身上戰衣顏色與他不同的人們,此時此刻,他憶不起自己,也忘了攻南的目的,他只知道他必須緊緊跟隨著樂浪,迅速佔領他們必須攻陷的據地,殺光每個會阻撓他們前進的敵兵,手中的陌刀在每回砍下的瞬間,總會傳來一陣觸擊後的余震,那震力,自掌心中一路爬竄至他的臂上,深抵至他的心頭,一次又一次地,讓他覺得自己力氣暴增,殺了一個,便還要再一個。

貪婪的殺意無止境……

這不像他。

其實人人也都變得不再像自己,在這片放眼望去皆是殺人與被殺的沙場上,他們像螻蟻,也像在洛陽街頭斗坊中被放進欄里的斗雞,沒有去路,沒有選擇的權利,在欄外聲聲叫好的斗客們的鼓噪下,以利喙不斷啄刺著彼此,怒拱著背脊,狠命刺向另一方企圖置對方于死地。

在這里,他們也是一樣,能夠站著的就是屠夫,若是躺下,便成了尸山中的一員,不是活,即是死。

太近了,生與死,近得沒有縫隙。

敵軍的血液飛濺至符青峰的臉龐上,和著他的汗水,潸潸自兩際滑下,粗重的喘息盈繞在耳邊聲聲不絕,他緊咬著牙關,沒有恐懼,也沒有猶疑,波波襲來的敵軍,促使著他手邊的動作不能有所停頓,驀然間,前方遠處刺眼的閃光乍現,他試著眯眼看清,是敵軍藏在前伍後頭的箭隊。

緊急扯拉著韁繩令座下戰駒止蹄的他,忙揚手命左右閃避,但來得太快的箭矢卻沒給他們閃避的余地,他座下的戰駒在箭嘯響起的瞬間應聲倒地,遭甩落的他,胸前掩護的鐵甲上勾插了數柄敵箭,他忙躲至翻倒在地、四蹄仍在空中不斷踏動的戰駒後頭,借著馬身抵箭,轉首看去,跟隨著他沖鋒的騎兵,有的中箭墜馬,有的被馬兒慘壓在身下動彈不得,有的,馬兒仍是止不住地向前沖,但馬背上的騎兵卻像個木偶似的不動,仔細一看,座上的騎兵張大了嘴,口里,插著一根刺穿後腦的敵箭。

一股冷意當下直竄至他的頭皮,他緊緊掐握著手中的陌刀,扶搖而上的戰栗之感掐緊了他的喉際,揮之不去。

颯冷的西風疾吹而至,遠處林間蕭蕭作響,天際間頓時漫起了金黃艷紅等各色秋葉,葉落如雨。

鎊色流彩倒映在他的眼瞳中,緊抵馬尸承挨著箭雨的他,有片刻的怔然,在眾多色彩中,一抹黑色的快影,猶如射出的疾箭般,突破重圍迅速朝敵軍殺去,他轉過身來,在快速的光景中,他見著了樂浪的側臉。

率著曾與他征戰過各式沙場的下屬,發動突襲的樂浪,不繞道而行、不畏箭雨,在下屬的交叉掩護下,直沖向敵軍正面中伍的箭隊前,快速掩殺敵軍箭兵。符青峰回過神來,舍棄了躲避敵箭之處,奔向離他最近的敵軍騎兵,狠命將敵軍扯曳下馬再捅上一刀,在遠處敵軍箭隊陣式一亂時,重新翻身上馬的符青峰,命身後所有騎兵重結陣勢再次沖鋒,急于去支援樂浪的他,不斷揮甩著馬鞭,恨不得座下的馬兒能生了翅般地鞭打著。

不知為什麼,在看見樂浪臉部側影的剎那間,他忽然喪失了所有恐懼的能力,生與死,全都拋諸腦後,他只想快點跟上樂浪的步伐,座下奔馳的戰馬蹄聲轟隆隆的,眼前敵軍的臉龐一個換過一個,但任何一張臉孔他都沒有留在眼眶里,他只是不停地搜尋著一具沖入敵陣中的身影,一具,他必須緊跟在後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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