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西亭苦皺著眉,「我……」這他哪看得出來呀?
「二叔,我有話要與師傅單獨談談。」撥開他的手後,下了逐客令的玄玉朝身後一喚,「堂旭,你送送二叔。」
探不到半點口風,也沒安到半點心的冉西亭,在玄玉又低下頭去研究著軍圖,而堂旭也來到他身畔拱手示意他出去時,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必要連他都瞞嗎?」在冉西亭走後,袁天印繞至玄玉的身旁坐下。
「欲欺敵,得先欺已。」玄玉微側過臉別他一眼,「師傅不就是這麼教我的?」
也不想想那個對他再忠誠不過的冉西亭,是多麼為他擔心為他憂……不知該夸他聰穎還是過頭的袁天印,不予置評地搖了搖首,隨後自袖中取出一張密函擱上書案。
「收到什麼消息?」沒空拆開來看的玄玉,只是直接問這個專門替他搜羅消息的人。
「如王爺所料,信王行動了。」看來,他們先前都太小看信王的財力了。
玄玉頓時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好整以暇地繞高了眉,「德齡動了什麼手腳?」
「邊關來報,西北殺了我楊國的使臣,揚言日後不再歲貢,更非楊國臣下之國。」想這消息,現下定是傳到聖上的耳里了,聖上是個要臉面的人,一個臣下小柄也敢知此示威?聖上怎可能不理會這等挑釁?
「老四想把老五踢去西北?」玄玉不消片刻,即推衍出德齡做出這事的主因在哪。
袁天印微微頷首,「大將軍石寅長年征戰西南,因此對地近的西北較朝中任何大將軍更加了若指掌,此番西北掀戰,石寅大將軍與晉王,將會是聖上派出弭禍的最佳人選。」玄玉不敢苟同的輕哼,「為成私欲,老四那小子竟置楊國國力不顧?」少了爾岱,攻南兵力就等于少了廿萬人,而南國可不像西北那般好惹,德齡這招玩得太過火了。
「王爺,信王在揚州伏羲營有兵十萬。」袁天印笑笑地提醒他。
「倘若我沒記錯,伏羲營里領頭的,是溫伏伽與趙奔。」玄玉一手撫著下頷,「趙奔驍勇善戰,這一點毋置疑,但溫伏伽……」
「袁某認為,溫伏伽恐將會拖垮伏羲營另一半大軍。」前朝功臣溫伏伽,雖是戰功赫赫,但功勞卻都是底下的人替他給掙來的,坐收功勛的溫伏伽,骨子里可非面表上那般堂皇有風。
等待著玄玉反應的袁天印,見玄玉的眼眸在軍圖上的伏羲營轉了好一陣過後,冷冷地漾出笑。
「就讓老四插手吧。」既然德齡執意要趕老五出局,硬要在攻南方面搶份功勞,那他就順了德齡的心意。
袁天印扁是看他面上的神情,大抵便可猜出玄玉之所以會樂見其成的原由。
「老四長大了。」玄玉以指尖敲了敲軍圖,「也是該讓他嘗點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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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總算盼到救星的晉王府管家,在下人將石寅迎進內院後,趕忙迎上前去。
石寅別眼瞧了瞧遠處爾岱緊閉的門扉一眼,「王爺人在里頭?」
「正火著呢。」提心吊膽的管家,實是擔心下了朝後就將自個兒關在房內的爾岱,不是在里頭砸著東西,就是毀壞家物。
一同上朝的石寅听了,也明白爾岱為何會有那等反應。
今日早朝,當聖上听取了邊關軍情,得知西北欲月兌離楊國權下,殺了使臣不說,還撂下了戰帖,龍顏大怒的聖上,當下即決意出兵西北,並詢問朝中列位百官,派何者出兵西北為佳。
就在殿中眾臣都還在思索攻南方面的兵力,與此次撥兵力戰西北之得失時,信王德齡走出列位,在殿上力薦晉王爾岱兵優西北,說是晉王與大將軍石寅長年征剿外族,經歷較國中任何將軍為多,晉王此番出兵,必定旗開得勝。
就在信王話一出口後,在朝中與信王走得近的嵇千秋與一干文臣,也紛紛跟進上薦,而同在殿上的太子靈恩與齊王玄玉、宣王鳳翔,卻在此時皆閉口不出聲,反仰首以望聖上的定奪。
杯碗茶盤碎裂之聲,再次自屋內傳來,在管家懇求的目光下,站在院內的石寅跨出大步,來到門前後,也不叩門便開門而入,來到屋內,他瞧了屋中凌亂的四下一會後,在爾岱的身後輕喚。
「王爺。」
「德齡竟如此陰險……」怒火正熾的爾岱咬著牙,—拳亟擊在案面上,余音繞室有聲。
兵伐西北?
原來德齡暗藏的就是這一手!
這回在攻南一戰中踢他出局,德齡不為家、不為國,就只為自身利益與兄弟之爭,想那德齡在風花雪月的揚州逍遙時,他人在哪兒?他在黃沙滾滾戰鼓頻傳的大漠里,與敵軍以性命相搏;他在舉步維艱的蜀道上,翻山越嶺四處尋敵;他在地氣蒸偶的荒林里,只求一勝!德齡憑什麼奪去他的戰場?
從軍以來,他從不求金銀財寶,或是封疆大吏,他要的是一處戰場,一處,能真真正正讓他一展身手,讓父皇及所有皇兄們刮目相看的戰場!待在西南的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原本他還想著,此番攻南,看在他的戰績及歷練上,父皇攻南點將錄上必有他一筆,可他萬萬想不到,再多血染的戰績、再有經年累月的經營,只消藏在幕里的德齡經手一唆使擺弄,全都化為烏有。
「王爺不願出軍西北?」彎身自地上撈拾起一本兵書後,石寅拍了拍,漫不經心地問。
爾岱猛然旋過身來,「那是當然!」
「王爺是否忘了聖上已下聖諭?」那日在朝上,聖諭已自聖上口中說出,聖旨也已頒下,他再不願,由得了他嗎?
爾岱緊握著兩拳。他怎會不知聖諭已下?若不是為此,他又怎會一想到那使了詭計逼他入局的德齡就滿月復不平?
石寅正色地對他開導,「今日無論西北是為何興反,只要哪兒有烽煙,咱們就得去,不為什麼,只因這是咱們軍人的天職e」
「西北狼煙,可真是西北有意兵反?」他冷冷一哼,「說穿了,不就是德齡與朝中那班弄臣在背後一手造成的?」
石寅將粗眉一挑,「王爺可有實據?」
「我——〃氣息一窒的爾岱,經他這一問,也只能住口,只因他知道,若無實證即擅加指控,扯上了德齡不說,少不了也要扯上朝中一批在暗處盟為德齡辦事的王公大臣,屆時他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那麼他要承擔的,可是誣諂一罪。
將他所有無奈與忿恨全都看在眼里,石寅不是不心疼的,但他還是得讓這名將前程全都系在千里沙場上的主子看清事實。
「即使王爺所說是真,西北已反已是個不容改變的事實,王爺又能耐信王如何?」眼下西北邊關告急,听人說,聖上不日就將頒動兵銅魚,爾岱再不願,只要接下兵符後,依舊得率軍前往西北。
滿腔忿火無處泄的爾岱用力別過頭去。
石寅嘆了口氣,彎身蹲在地上替他收拾起一地的狼藉。
「咱們武人,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學不來,也不恥于文人貪官在私底下干的那些,但既然咱們不會拉攏朝臣、不會拜王公為師,也不會至宰相府上贈禮,那咱們就得靠自個兒的大刀殺出一片江山。」
一勁兀自發火的爾岱,在听了他的話後,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著蹲在地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