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西亭掏出巾帕,邊擦著他的嘴邊教訓,「瞧瞧你,好歹也是個郡王,坐沒坐相,怎麼連個喝相也沒有?」
沒空回話的顧長空,兩手捧著茶壺一徑地灌著。
「東西派人看著了嗎?」坐在書案里埋首卷宗的玄玉,忙里分心地問道。
一頭大汗的顧長空大咧咧地揮著手,「派了、派了……」
冉西亭手邊的動作止頓了一會,納悶地回過頭來
「你們在說什麼東西?」
「含嘉倉里的米糧。」總算是喘完一口大氣的顧長空,蹺起二郎腿應著。
冉西亭皺著眉,「不是空了嗎?」
彼長空狡狡一笑,「誰說空了?我才剛從外頭運了七千石回里頭擺著。」
「七干石?」對這個數目有些敏感的冉西亭,登時狐疑地揚高了音調。
「對,不多不少,就七千——」笑得一臉志得意滿的顧長空,才想邀功地繼續透露更多時,卻冷不防地遭遠處的玄玉冷眼一瞪,他這才趕緊收住了話尾。
已經起疑的冉西亭,看了看他們表兄弟倆各異的神情後,忽地發覺,似乎有件他不知道的事,被他們倆給蒙在鼓里。
他忍不住想推敲,「日前,康大人手中才丟失了七千石私糧,而現下,含嘉倉堪又剛好進了七千石米糧……」
經他提起這活題,顧長空馬上裝成若無其事地喝起茶來,而理首在書案辦公的玄玉,同樣也是不發一語。「你們不會是……」看了他倆的反應後,冉西亭伸出一指,顫顫地指著他們倆。
彼長空頭一個跳出來撇清,「嘿!我可沒偷沒搶那老家伙的私糧,我搬回來的可都是道道地地的公糧!」
「可……」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更讓冉西亭費解,「你哪來的公糧?」說起玄玉這個洛陽總管之職,一年俸祿也沒多少,且玄玉又執意不肯向朝庭求援,他們哪有銀兩去買什麼公糧?而這七千石突地冒出來的公糧,顧長空又是上哪買的?
「拿來的。」自認自個兒說的都是實話的顧長空,理直氣壯地揚高了下頷。
「拿來的?」听出語病的冉西亭,高挑起一眉,「用‘拿’的?」
「二叔。」趕在冉西亭窮追猛打下去之前,玄玉適時地出聲,「關于這些瑣碎的枝枝節節,你就別問了。」
習聖人書、胸懷正道的冉西亭,還是滿月復的忐忑。
「但這些糧的來路……光明嗎?」他們該不會是在暗地里運用了什麼五鬼搬運大法,用偷用搶的劫了康定宴的米糧吧?
「當然。」玄玉臉上的笑意讓人忍不住想信服,「你不都听長空說了,他拿的都是道地的公糧。」
「可是……」很想相信他的冉西亭,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他們似乎瞞了他什麼。
為免冉西亭的猜疑,將會在人前漏了他們的餡,玄玉朝顧長空使了個眼色,而一點就通的顧長空,隨即癱坐在椅上,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無力地擺著手朝冉西亭拜托,「二叔,我擔心手底下的人做事沒個仔細,你若是有空,就清你代我跑一趟含嘉倉,替我去監管著他們點算米糧吧,我快累癱了……」
明知道他在耍花槍的冉西亭,轉身看了看玄玉,而玄玉仍是一派的從容悠閑,似什麼壞事也沒干過一樁,無奈的冉西亭徐聲嘆了口氣,只好邊搖著頭邊往門外走。
堂門一合,顧長空隨即換過臉,笑咪咪地挨至書案前,期待萬分地問。
「怎麼樣?」他頻眨著閃閃發亮的兩眼,「這幾日,康定宴那老家伙的臉色好看嗎?」那老家伙在發現米糧遭盜後,八成是氣得七竅生煙,可又礙于顏面不好發作。
玄玉的眼底也隱隱含笑,「好看,就連程大人與梁大人的也都精采極了。」這些日子來,那些與他作對的洛陽官員們可都是吃不好、睡不著,但這卻是他自來到洛陽城後,睡得最安穩香甜的幾日。
「呵呵……〞總算是出了口氣的顧長空,撫著下頷笑得好不痛快。
「現下康大人正忙著全力緝拿洗劫他私糧的盜匪呢。」合上書卷的玄玉,再告訴他另一個他不知道的消息。
彼長空兩眼一轉,「他沒懷疑到你的頭上來?」
「當然有。」他慢條斯理地應著。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玄玉大方地將兩手一攤,「那夜我與他都在府中參宴,而我手底下的人也都未有一人走出府,他若要查,那就讓他去查。」那夜有著全洛陽官員在場替他作證呢,他怕什麼?
「那老家伙若不查人,查糧呢?」同樣都是七千石米糧,要是那老家伙死咬著這條追查可就不好玩了。
「你運來的米糧,上頭又沒刻著康定宴三字,他能奈我如何?」有恃無恐的玄玉,老早就把一切盤算好了,任憑康定宴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他都自認有法子應對。
「說的也是……」他同感地點點頭,不一會兒又想起一事,「對了,關于交糧給我的那個人,他是誰?」
玄玉想了想,「你是說那個山寨頭子,符青峰?」
「你認識他?」滿臉訝異的顧長空,至今還是很不敢相信,「喂,你是什麼時候結交了那等江湖草寇?」當初到指定的地點等玄玉派來的人交糧給他時,他可是結結實實地被那個看上去就是一臉目中無人的山寨頭子給嚇了一大跳。
「他是師傅的人,不是我的。」他哪有閑空去結交那等會打劫的人才?那是袁天印替他找來的。
「說到袁天印……」顧長空左顧右望了一會,「他人呢?」他們這對師徒倆,平日不都是膩在一塊焦孟不離的嗎?怎麼今兒個少了一個?
「一早就出府了。」想起今早袁天印臨行前對他說的那些話,玄玉就滿心期待。
「上哪?」兩手撐按在案上的顧長空,見了他那神秘的表情後,好奇地張大了眼。
玄玉微笑地將沾了墨汁的筆尖,朝他鼻子輕輕一點,「他說,他要替我找幾個自願為我賣命的家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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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根本就不是自願的好嗎?
此刻,位在洛陽城外的一處客棧中,客棧里的跑堂小二和伙計們,紛紛把一道道甫自廚房端出的好菜,以及一壇壇美酒往二樓天字號房里送,但令那些去天字號房的伙計們不解的是,為何房里的酒菜都快冷掉了,可坐在房坐的那四名男女,就是無人願意賞面喝杯酒或是吃口菜。
房里的沉寂,像潭死水般地久滯不散,坐在桌旁的四人,再次相互以眼神交視了一會後,動作一致地將所坐的木凳,再搬離桌面這一點以保持安全。
「宴無好宴。」符青峰冷冷地自鼻尖蹭出兩口氣。
「這里頭會不會有毒呀?」面容粉女敕嬌艷的初晴,質疑地端起一只酒杯,懷疑地看向杯坐氣味甘醇的美酒。
「難說。」就連嗜酒如命的燕子樓也是凝肅著一張臉,一反平日醉醺醺的模樣,反倒是神智清醒地坐在桌旁,一個頭兩個大地端著酒杯,遲遲不敢將杯里的水酒灌下月復中喂酒蟲。
望著一桌山珍海味的堂旭,實在是很想舉箸祭祭空了很久的五髒廟,但只要一想起擺這桌酒宴的人是袁天印後,就又不敢貿然犯險地放下竹筷。
等得很不耐煩的符青峰,兩手環著胸問在場其他三人。
「那家伙人呢?」搞什麼鬼?把他們大老遠的找來、結果他那位正主兒卻不知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