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一搏……
玄玉驀地握緊了手中的聖諭,暗自下定了決心。
在這日,新帝受禪位于翠微宮,年號建羽,定都長安,國號為楊,是為建羽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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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坐在城中往來最是繁忙熱絡的大道旁,一處豎立著一塊命字布招小攤旁,任氏員外一手抹去額上如漿的大汗,頻頻閃躲著路上行人偶爾投來的疑惑目光之際,等得不耐煩地再向城中頗富盛名的測命攤主袁天印低聲催促。
「別淨是啞著不吭聲,你倒是說說話啊!」來這坐等了老半天,只听完他所報上的姓名後,就一聲不吭的袁天印,在他等了那麼久後,袁天印還是一逕地在掐按著掌指不知在數算些什麼。
「嗯……」掐著五指細細推敲的袁天印,沉吟了好半天,遲遲就是不吐出個字來。
等得心慌的任員外,忍不住又向他催上一催。
「究竟怎麼樣?」不過就只報上個人名而已,這也好讓他算那麼久?
又再讓他等過了一段時間後,袁天印總算是停止了手邊的動作,抬首向他開了金口。
袁天印笑笑地揚眉,「老爺府上,近來是否災病不斷,或偶有失物,偶有血光意外?」
任員外听得不住點頭,「對對對……」果真是名不虛傳,厲害,只是悶頭在那邊掐指算算而已,居然這樣就知道他遇上了什麼麻煩!
「那麼老爺這幾個月內,是否迎了個南方來的女子入門?」袁天印又慢條斯理地再度問起,邊轉身自身後取出了一壺盛了甘泉的水壺,仰首飲了幾口。
「你怎麼知道?」呆愣當場的任員外,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瞪看向他。
懶得多話的袁天印只是淡淡地問︰「是或不是?」
「是……」感覺自己所有底細都被他算出的任員外,在他那看來甚是篤定的目光下不得不吐實,「兩個月前,我是娶了個南國來的小妾。」
他兩眉一挑,「這位新進門的夫人,是否貌若天仙,且不要彩禮、不要一文錢就願下嫁大人?」
「你怎麼……」听著听著又被他給結結實實嚇著的任員外,抖聳著食指,啞口無言地指著他。
慢條斯理攤開手中一柄繪有墨龍的紙扇後,袁天印笑中有意地睨著他。
「你笑什麼?」渾身被看得不自在的任員外,在他一逕地盯著他笑時忍不住沖口就問。
「色字當頭一把刀,這道理,老爺難道不明白?」若無其事搧著手中之扇的袁天印,好笑地看著這個沒事自個兒把禍害迎進家門的老色鬼。
任員外毛火地將大掌往攤上一拍,「別跟我拐彎抹角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聳聳肩,「老爺若還想保家宅平安,那麼今兒個夜里,派家丁到府中東南處掘土三尺,將掘出之物以柳枝枝條焚毀,天明後,再將新夫人逐出家門,如此一來,貴府將可恢復安泰。」
「啊?」任員外登時一愣,愕然結巴地問︰「要、要把新夫人逐出府?」
「怎麼,舍不得新夫人?」袁天印饒有興味地繞高了眉,話一出口就正中要害。
他漲紅了老臉,「這……這與我的新夫人有何干系?」
「老爺府中有蠱,而這蠱物,即是新夫人帶進門來的。」袁天印低首將扇面一閤,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眼中凌厲的目光,不嚇而威,「若老爺不信,今晚三更派人掘土後,即可知小人所言不假。」
「可她……她……」被他嚇著的任員外,卻仍是支支吾吾。
袁天印淡淡一哼,「有句話,小人還得提醒老爺,只是,就怕這話老爺會覺得不中听。」
「哪句?」
袁天印傾身上前,以扇點了點他的鼻尖。
「你該戒戒色這一字了。」臨老入花叢就已夠不愛惜性命了,耽于美色還這般不听諫,遲早這色字會要了他的老命。
兀自在月復里氣翻,滿面緋色的任員外,當下老臉掛不住地猛然站起身,正待對他發作,可就在此時,原本日正當空的天上日卻突地失去了顏色,剎那間,天色潑墨四暗,猶如夜臨。
早就預料到的袁天印,緩緩抬首望向天際,一眼望去,暗月蔽日,在失了光采的天上日後頭,尚有五顆宛如璀璨明珠般的星子羅列跟隨在後,屈指數算了一會,他在唇邊帶上了期待已久的笑意。
在街上來往行人,都因此詭異的天象而驚慌逃竄之時,心中也是惶怕不安的任員外,忙不迭地問向神態安然自得的他。
「這是怎麼回事?」
「七曜同宮。」袁天印低下頭來,伸手揉了揉有些痠澀的頸間。
任員外不解地皺著眉,「七曜同宮?」
「所謂七曜,乃日、月、熒惑、太白、鎮星、辰星、歲星。當七曜同居一宮,即為七曜同宮。」
「好端端的……」滿心害怕的任員外,怯怯地一手指向天頂,「怎會突然有這天象?」
他徐聲說著,「古人有雲,七曜同宮,意指明主將現。」
任員外听了,忙把頭轉看向他,「明主?」當今聖上不是已經登基了嗎?如果這天象指的真是明主將現,那這天象指的可是當今聖上?
「但,七曜同宮,同時也是天狗食日、五星連珠。」袁天印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只是淡然地說完未竟的話。
「這又怎麼樣?」听出滿月復好奇的任員外,捺不住想一窺究竟的心,又再次在攤前坐下。
「這代表……」袁天印臉上的笑意霎時隱去,「天下,必有大劫。」
天下必有大劫?
肚里一籮筐解不開疑惑的任員外,才搔著頭想仔細推敲他的話意,不意往旁一瞥,卻發現袁天印已站起身來,手腳俐落地收拾起攤面的東西。
「喂,你在做什麼?」怎麼說著說著他就開始收拾起當家來了?
「小人今日收攤了。」兩手將布包一拉綁緊的袁天印,連攤子也不要了,將布包甩上肩後即兩腳往旁一跨,準備離開此地。
任員外忙想探出一手將他拉回來,「我還沒算完哪!」
在他的掌心接觸到袁天印的臂膀前,腦後似多長了一雙眼的袁天印,懶懶舉扇往後一擋,拍去了他湊過來的掌心後,又再朝大街上走去。
「等等……你要上哪去?」追在他身後卻追不上他那走得疾快腳步的任員外,氣喘吁吁地杵停在原地問。
「洛陽。」
他一頓,「你到那麼遠的地方做啥?」
被叫住的袁天印,緩慢回過身來,唇畔勾起一抹自信飛揚的笑意。
「投靠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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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涼殿內,坐在桌案內的太子靈恩,猛然擱下手中待批的摺子,忿忿地以一掌揮去置滿桌案的地方官員所上的摺子。
「異姓王不听朝廷指揮,河南郡令與洛陽太守更是對中央政令視若無睹,現下的洛陽,儼然就是擺明了想與朝廷抗衡!」
被太子召入太極宮的玄玉,端謹地坐在太子所賜之位下,邊看著殿中伺侯的太監無言地蹲在地上撿拾掉了一地的摺子,邊思索太子會難得的出現如此失態之舉,里頭含帶的真正怒意有多少,而特意演給他看的成份,又有多少。
「太子息怒。」不打算拆穿太子的他出聲輕應,暗里,不動聲色。
狀似氣極的靈恩一骨碌地走上前來,「你說說,在他們眼里頭可有父皇?」
他一手撫著下頷,「父皇的意思呢?」
靈恩先是揚手斥下殿中的太監與宮女,而後朝他勾揚著掌指,示意他靠過來。
「父皇的意思是……」在他一靠上前後,靈恩即壓低了音量,「與其派個前朝老臣去那邊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或是與他們連成一氣對抗朝廷,倒不如就派咱們自家人前去河南府洛陽坐鎮,看管著他們之余,再設法將洛陽平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