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也好,一刻也好,她好想要這個外人眼中冷漠嚴肅,卻深愛著她的男子。
她想要嚴闕愛她。
但他卻是她坐擁天下,卻永遠難以觸模到的一個夢想。
「我向你道歉,為一直以來的許多事向你道歉。」如曦醉得神智恍惚,也忘了要將皇帝與長樂坊主的身分區隔開,只覺得對不起嚴闕,派了件苦差事給他。
「道歉需要像這樣跨坐在男人腰際嗎?!況且我不記得你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嚴闕的聲音有些暗啞,他在制止自己放于床榻兩側的手,別舉起來踫觸如曦。只是,如曦的道歉令他想起了某些事。
嚴闕曉得如曦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番話,酒後吐真言,而她的確面帶自責的神色。
如曦又是一笑。「我知道不能這樣,不過,你真的瘦了好多,最近朝間很忙嗎?看你忙得雙頰都凹陷了。」她的手指在嚴闕的兩頰游移,沿著他的輪廓,緩緩地輕觸著。
「稍微有些忙。」嚴闕呼吸紊亂。
「不累嗎?」如曦問。
「習慣了。」
「可是看你這樣,我好心疼呢!」她湊向前去,差那麼一點,唇就可以印上嚴闕。
「你……」
她看著嚴闕說話時移動的喉結,忍不住又撫上了他的頸子,靠著他的肩。「你身上有皂莢水的味道,好香啊!」
「你喜歡我嗎,嚴闕?」她再問。
嚴闕一句話梗在喉間,無法出口。
思緒紛亂,如狂浪般襲來。他憶起無為閣內小皇帝突然月兌口而出的叫聲,清亮柔美的聲調,與如曦的聲音異常相似。
「喜歡我吧……你若是不喜歡我,我該怎麼辦呢……」手指把玩著嚴闕的發絲,嚴闕僵著不動。他沒有把她推開,意思是不討厭她吧!
嚴闕耳里听著如曦的細細呢喃,鼻里竄入如曦嬌軀甜甜的糖粉味。他心中的焦慮與疑惑如雪球般越滾越大,但他卻失去面對事實的意願。
五年前,那段紅葉紛落如火的秋里,懵懵懂懂的小皇帝說話時的模樣他不曾忘記。小皇帝與如曦有著相同的笑聲,有著相仿的氣質。
還有如曦的道歉、如曦的心疼,分明是為了他這些日子的忙碌與小皇帝派下的苦差事。
但……他若是她……
他若是她,那嚴闕該如何自處呢?
不,不可能的……皇帝……小皇帝怎可能是個女子?!他一定是太操忙了,才會做如此荒謬的聯想。
嚴闕不願再思考這個問題。
這些日子有她陪伴,如夢似幻。
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笑,早早深烙入他的生命當中,再無法抹滅。
情到如此,已無法抽身;懸崖勒馬,都已太遲。
只因他無法想像失去如曦的日子會變成如何,那定是要掏心刨骨,令人難以承受的痛楚……
雞啼之後,窗外的夜色漸漸淡去,如曦和嚴闕就這樣緊緊相擁著,過了一夜。
寂靜的廂房中,有個聲音小小聲「咚咚咚」地作響著。
不,那不是她的,而是從嚴闕胸口傳來,強烈而又沉穩的跳動聲。
「啊,天就快亮了。」看了眼天色,她將頭挪移開嚴闕的肩。「不回去不行,我出來太久了。」
手指在松下嚴闕發絲那刻,突然被握入一雙熾熱的大掌中,她有些驚訝地回過頭,望著嚴闕緊覆自己的手。
「我真的得走了,最近我被盯得緊,不能隨便亂跑,下個月初九,城西天香樓見。」她笑著,不知怎麼搞的,好喜歡嚴闕此時臉上的神情。
他舍不得她走,仿佛她這麼一走,時間就要停住,永遠無法到達相會的那天。
曾經有人告訴她,她笑著的時候,是好看的。她想要把笑顏留給嚴闕,讓他見到她最美的一面,于是她漾著笑,漾起了如芙蓉般清新動人的笑,讓他擁有她最美麗的容顏。
嚴闕拉過如曦,將她緊緊擁在懷里,在她想要離去的這一刻,將吻落進她唇里。
如曦沒有抵抗,應該是說她沒有理由抵抗。
嚴闕吻著她,一夜新長的胡髭刺痛了她的臉頰,如曦索求奢他,在這細微的痛楚中,尋求一點被愛的真實感。
任他吻著她的雙唇,任他的手放肆在她身上游移,任他在她身上啃咬出淺紅印記,任他粗糙生繭卻溫暖的大手覆蓋住她的渾圓。她怎樣也無所謂,只想更貼近他一些。
「願意把你自己……交給我嗎?」嚴闕忍不住想確認這個事實。
「嚴闕——」如曦的唇印上了他的,仿佛已做了無言的回答。
爾後,羅衫輕解,他緩緩地進入她的體內。
「我不能失去你……」嚴闕痛苦地低喊著。
他所帶來的疼,令她忍不住咬了他的肩。
然後,一陣火熱的感覺自深處迸發出來,嚴闕那雙深邃的眸凝視著她,忍不住,她嚶嚀地啜泣出聲。
「別哭……」嚴闕無法平息的情緒中,有著對她最深的眷戀與疼惜。
酒完全醒了。
躺在床上的如曦,瞪大了眼,望著她身邊赤果著上身的嚴闕。
嚴闕身上汗水淋灕,她也渾身濕透。
她的肚兜被丟掛在案桌前的椅背上,醒目的紅,在在提醒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進展得太快了吧,她現在腦袋里面一片混亂,一直以來從不相信喝酒會亂性的她,現在信了。
「長樂坊開業那天,我們見過面。」
嚴闕突然出聲,嚇了如曦一跳,嚴闕轉過頭來望著她,她連忙道︰「沒事沒事,你繼續說。」
「那時你忙得滿頭大汗,停下來準備吃些東西,見著我桌上空著,便將手中的冰糖燕窩給了我。你說那是你做了好久的,我才點了點頭稱贊你的手藝,你就給了我一個開懷的笑。記得嗎?」
如曦搖搖頭。「有這回事嗎?」
「也對,你不會有印象。我上長樂坊時多半戴著斗笠遮面,那天也是。」只因堂堂一個丞相嗜甜食,讓人知道實在不光彩。直至後來熟了,小廝曉得他怕別人認出,所以告訴他由旁門直接進入,無須途經閑雜人眾多的大廳,他才沒再弄那身奇怪的裝扮出門。
「啊!你是戴黑斗笠的那個人!」如曦怎麼會忘記,那碗冰糖燕窩本來不賣的,只因那天生意實在太好,她見有名戴斗笠的怪怪男人局促不安地等了很久,又好像很餓的樣子,所以才把自己的補品讓出去。而且開業之初,長樂坊內幾乎清一色皆為女子,男人的出現怎能不令她印象深刻。
「原來你記得。」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
你笑起來很好看!那是如曦第一次穿上女裝,也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告訴她。原來那個人是嚴闕。斷斷續續這麼多年,他們最終還是踫在一起。
「不過我們打了照面就分開了,事隔兩年,你竟那麼厲害,還記得我的樣子。」如曦不免有點疑惑。
「你的相貌出眾,氣質特殊,我無法忘記。」那是第一眼起,就難以忘懷的空靈秀致。
「那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很好認嗎?」
「意思是說你長得很美,美到令人難以忘懷。」
「真的?」如曦開心地笑了。
嚴闕微微一笑,點了個頭。「從那天起,我便流連長樂坊。我以為我還能再遇見你,但我打听不出你是誰,長樂坊里的人從不肯輕易透露你的身分。直到遇刺的那天,你才端著姜汁湯圓出現。」如曦一直是他心里的惦記。
「你在找我?」如曦記得那時又忙朝政、又忙長樂坊,忙得病了大半年;後來蘭蘭將宮中幾名御府派至長樂坊替她的缺,病好之後,她便只在廚房里煮東西給自己吃了。
「對,我找了你好久。」嚴闕的神情不再是冷然,在如曦的身邊,他臉上滿布著溫和的柔情,嘴角堅毅的線條也悄悄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