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他豈會不知她在打何等主意,長腿一跨,靴尖挑起那把罪魁禍首,旋甩在半空中,以俐落地弧度更穩落人自己的左掌。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他不疾不徐地訓斥。
「如何偷生?」她冷笑著。「當你們的妓女嗎?」如果她允許自己墮落,還不是淪落到陰暗下囚的身分?「說不定我太消極了,至少該來個玉石俱焚才是。」她盯著他,毫不保留地流露出她的冷峻絕情。
不,他無法將「死」想像在她身上。是他的,就他保有,他不允許她死。泉涌的思緒已令他血脈賁張,而她指責的一言一語又字字竄人他的耳際……沙爾的耐性繃至極點。
他沖動地揪起她的領口,偌大的巴掌揮至空中鐘瑞挑釁的眼神直逼著他,不閃不躲,更不用說有絲毫怯意。
沙爾眼楮冒火,鼻孔幾乎要噴出煙。老天怎麼會創造出這種該殺的女人?!在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下手。他的手一掌曾打到一個男人掉了牙齒和血吞,那麼打到她身上呢?
在僵凝的幾秒溜過後,他狠狠將她仍到地上。在她尚未起身之時,一條腕粗的麻繩又快又俐落地纏上她的手腳,片刻就將她困得像端午的粽子。
「沙爾!」聞聲而來的朝勒孟及周賓都嚇到了。他們從沒見過他失探至此。
周賓回頭張望,發現班納圖克有些的手下也好奇也往這兒探頭探腦,其中也包括孫嬌娘在內。
糟糕!這個字眼同時閃過沙爾三人腦中。瞧孫嬌娘等待興奮的眼光,顯然早把一切盡收眼底。如果整個處理不好,她在班納圖克面前亂嚼舌根,他們的計劃不僅會全盤泡湯,甚至還會有招致滅口的可能。
連平日冷沉的沙爾亦臉色遽變。
「發生什麼事?」剛剛的一陣騷動,使班納圖克也探出營外。
這下糟了!沙爾及周賓、朝勒孟三人對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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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嬌娘得意洋洋地騎在馬上,手中嗜血的馬鞭似有隨時揮下的可能,以滿足自己的臨發興致。她一雙惡毒的眼直相著蹣跺走在前面,肩挑水擔的鐘瑞。
「走快一點,你腿斷啦?!」她就知道這俄國婊子早晚有一天會落入她手中。
說來也真巧,若不是她想驅散一下撤夜狂飲所留下的味道,她也不會跑到帳外吹風,繼而發現那個賤人鬼鬼祟祟模了出來。孫嬌娘當下就知道她打著逃跑的念頭。這個發現不僅沒讓孫嬌娘慌張,相反的,她還興奮異常。因為這麼一來她不但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射殺鐘瑞,還更可確保自己在班納圖克面前的地位,多美的一石二鳥的機會啊!
可惜的是,在她打算回自己帳棚內拿槍時,另一道出乎意料之外的身影也出現了。孫嬌娘呆呆地看沙爾出其不意地拎走那個女人,還顯然怕旁人的撞見——嗯,這就有點費人猜疑了。凡是打著逃離念頭的囚犯及女人,下場不是處以皮肉之刑以為痛懲,就索性了結對方的性命,免留更多麻煩——這是這個營地中的鐵則,沒有人能避免。
而「鬼眼」沙爾在想什麼?他為何要包庇這個女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樣是跟全部的人做對啊?
思及沙爾寧願冒險的背後原因,孫嬌娘很快爐火眾生。
沙爾該不會對那個臭臉的賤人有興趣,打算一直留在身邊吧?不成!這樣她豈不是沒有機會勾引他月手?
于是馬上纏到班納圖克身邊,反鐘瑞夜逃的經過加油添醋地描述了一遍。她得意地听著班納圖克下令要沙爾把鐘瑞交出來,給孫嬌娘好好教三天。
三天!哼,你等著看好了,三在就可以把你整得叫爺叫爹叫娘叫女乃女乃的!
結果,鐘瑞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孫嬌娘享受著勝利的快感。馬走得很慢,一步一蹄跟在鐘瑞後方。忍著肩膀承受的重量,鐘瑞吞下每一分疼痛,再次挺直了腰桿。
孫嬌娘礙眼地盯著她驕傲的身影,氣悶不過地跳下馬,鞭子「唰」地劃破了她褲子的布料,鐘瑞立即應聲雙膝跪倒在地。
綠眸回首怒視,孫嬌娘一時間竟有一絲膽寒;旋即傲慢地抬起下巴。
「站起來。」
貝齒一咬,鐘瑞仍依令慢慢站了起來,直視的眼光像要透視孫嬌娘。
「穿著鞋子還會摔倒?穿在你腳上還真是浪費了。」孫嬌娘睨道。「把它給月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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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沒想到她還活著。」清冷的男聲在陷入半昏狀態的鐘瑞耳邊響起。
什麼渾話!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跳起來,給說這句話的人一個耳刮子。可是說也奇怪,她無論使多大的勁——甭說是賞耳刮子了——連胳膊也抬不起來。
「阿賓,她的腿……有沒有救?」這個听來濃濃,重重的聲音,好像是那個叫朝勒孟的……她努力分辨,同時一股刀割火燒般的灸疼劃過全身,逼出她一串沙啞的申吟。
「金創藥、熱水、白布條。」周賓一連串吩咐。「她的凍傷太厲害了,見血見肉,我沒有太大把握……你醒了?」
鐘瑞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掀開眼皮,朦朦朧朧地張望。「他……呢?」
「你是說沙爾嗎?」周賓竟听懂了她沒頭沒尾的問話。「要我去叫他嗎?」
「不要……」她不會想見那個冷血的惡魔,是他將自己害得這麼慘。這三日來,她在孫嬌娘的「監督下」,赤足走過雪地到江邊挑水;來來回回飽受鞭子及寒氣的折磨,換來兩條傷痕累累、皮綻肉裂的腿及一堆冷嘲熱諷。她鐘瑞向來對恩乃泉涌以報、對仇則復之極盡。這筆帳,她記下了。
草藥敷貼傷口的那一刻,疼痛感立即襲來,鐘瑞硬是咬著牙關挺下,不讓申吟月兌出喉嚨。從小到大她什麼沒遇過?眼楮一閉、牙關一咬,不就都過去?這班盜匪休想得逞見她投降。
「必須挑開她傷口看看,有沒有髒東西感染……」
另一道尖細的刺痛使她全身肌肉揪緊,她無聲地張開了嘴,背脊往上弓張,狂亂地想甩掉那種刺痛。
「抓住她。」一雙大手隨著堅定的命令襲至,按住她扭動的身體。沙爾從她身後環住她的上半身,讓她的頭緊緊靠在自己肩頭。周賓及朝勒孟分別定住她左右足踝,這才得以順利繼續檢查。
這女人骨子恁硬,挺到連痛都不叫喊出聲。沙爾緩緩巡望好的下半身一眼,表情陰暗下來。
孫嬌娘可真的把她折騰得夠慘了!原本白縴輕盈的足踝紅腫得有原先二倍大,浮著一條條犀利的鞭痕……他忍不住用力扳開她自虐的唇瓣,心痛地發現上面不但留了清晰蒼白的齒痕,還微微滲出血絲。
周賓將針尖一挑,點破一團暗稠的血團。
沙爾毫不猶豫地將手湊近她的嘴邊,鐘瑞忍不住疼痛,一張唇,牙齒毫不客氣便咬了下去,深深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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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爾!」朝勒孟倒抽一口氣,周賓也愣住了。
「繼續。」沙爾催促著。這一點小疼小痛算什麼,比她三日來所受的,微不足道。
是夜。
「不要踫我……不要……不要踫我……」
「瑞?」沙爾馬上清醒過來。為了提供她足夠的暖度,他是摟著她同睡在皮裘之中。經過大半儲備的努力,在他懷中半溫半涼的人兒總算逐漸順升了體溫,令他放下心中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