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想過。
狼放下了尸體,眈眈地用銀藍色的眼上上下下審視著這個男人,不恥及屑然同時流轉在瞳孔間,一下便激怒了歐。
「怎麼,不認輸是吧?嘖,都快要死了,還這樣倔強。我可以饒你一命、只要你告訴我‘未來’在哪里的話,也許我可以念念舊情給你個全尸,反正‘歷史’已經是歷史上的名詞,你再嘴硬也是枉然。」
懷疑一匹狼怎會懂人言嗎?但是看著狠的項頸上寒毛直豎,身上的血也不知是自己或是地上尸體的,的確令人有幾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許是狼的眼光太嚇人了,歐倒退幾步,狼不假思索跟進。
「你還在掙扎什麼,哼,我已經把伊給宰了,也把凱給抓了,死的死、降的降,我勸你還是識時務者為俊杰吧。」
不,不自由、毋寧死!狼默默的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死,他也要找個墊背的。
凱,對不起了——
「啊!」歐沒想到狼竟選擇反擊,一時躲不開、避不及,手臂上多了血淋淋的碗口大牙痕,痛徹心肺!
槍聲奪魂地只響起一次,當佣兵們再度進入室內,為看到的景況不解至極。
「把尸體弄走,他媽的!」
「是。」沒有人敢問出心中疑點。剛剛明明有只狼的,怎麼不見蹤影了!
還有,躺在地板上那名金發男子是誰?
第六章
就在今天,「歷史」真正成為歷史上的名詞,毀于一旦。
許多「長老」不屈而死,也有許多人投降于歐。
比較令我驚訝的,是那個宙。
我注意到他的眼光總是徘徊在凱的身上,但是在歐決定要苦刑拷問她時,卻又淡然的不表示任何意見,令人想不透他的思緒。
當初,是她和迪護送著「未來」去紐約;現在迪死了,她成了唯一知道「未來」下落的人。
凱不愧是凱,盡避再疼、再痛,據說她在受刑時連哼也不哼一聲,惱得歐更火,連我們在纏綿時也不忘咒罵著。
我一方面感到驕傲欣喜,一方面卻又煩惱不安。
我太了解凱和迪了,他們從小就是我一手調養長大的,迪好脾氣、好說話,凱冷淡得不易親近,卻共同有著那種「威武不能屈」的觀念,一旦認定,就很難改變。
驕傲欣喜于他們長得如此的好,不枉我十多年來的教養,煩惱不安于他們竟是長得如此的好,所以迪為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而凱飽受了酷刑折磨。
傻孩子。
飯後是休閑的好時光,冷映析這名作客者興致勃勃的擺起茶陣,招呼老哥及小女佣入座。
「講起來,日本人應該是對喝茶最講究的國家啦。你看看,為了喝杯茶,還講究到和室擺設哩。」
冷映析嫻熟地舉高宜興茶壺,清綠淡香的茶液成一縷細線直音注入小巧的杯內。
輕柔簡單的音符緩緩流瀉于室內,在冷杰修長爾雅的指縫間。音樂並不悅耳,卻單純得令人精神為之一震,听了還想再听。
「這是什麼曲子?」听起來好舒眼。衛然從沙發上直起身。本來她是有模有樣學著冷映析趴在沙發上,短短幾天的相處,友誼已經在兩個女孩之間迅速發酵。
「那是什麼曲子啊?」衛然雙掌托著下巴,凌亂的鬢發竟讓她的臉龐看來有幾絲慵懶嬌媚。
「不知道。」冷杰回答得明確簡單,多看了她幾眼。
也許是這幾天和映析的相處讓她的膽子練大了許多,衛然不再羞怯得像只小兔子。
「我曾想過要學彈鋼琴喲,如果不是……」驚覺向己的不該說,衛然可笑地捂住嘴,像做錯了什麼。
「過來。」時間在隱約的心疼中窒息了好一會兒。頭也沒回的,冷杰習慣性將命令語氣揚高。
衛然才靠近,冷不防被他拉著坐下,小臉迅速變紅,被握住的手腕怎樣也掙不開,只能羞澀的挨著他的身體,心跳加速到馬達一百。
她好奇模索著潔白的琴健,一不小心壓下,發出老大的DO一聲,她有趣地發出輕笑,笑靨純真得有如稚童。
她,好美。
這是旁觀的兩人心悸之余共同的結論。
那一笑不敢說是化腐朽為神奇,但有著畫龍點楮之妙、心蕩神馳之撼!小小一個面部肌肉牽扯動作,竟讓她整張臉散出如鑽般的璀璨。
被看得不好意思而抵下頭,衛然小小聲的問︰「你這麼會彈鋼琴,一定學了很久羅?」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牽著她的小手,一個鍵一個音地引導她探索,單調的音符無聊到另一名旁听者快要睡掛的地步。
「DO、Re、Mi、Fa、So——」她小心翼翼按著一塊一塊的鍵板,不時偷偷對顯然好心情的冷杰投去一瞥。
其實她很早就發覺他長得好看,尤其是那雙深不見底的藍眼,一旦被吸進去,就如陷入宇宙的黑洞,再也沒有出口退路——
趁著他還沒注意到她,衛然輕赧地、羞怯地垂下小女兒般的目光。
可是,那只是她自己以為沒有人發現而已——
☆☆☆
夜黑,月圓。
衛然輾轉難安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叫喊,喉嚨干澀、想揮舞的胳膊,無比沉重
就像每次實驗時,她會被施行的麻醉發生效用……
「不……」她的眼皮沉甸甸的,全身肌膚泛出珍珠般的光澤,怪異莫名。床單老早被踢到一旁,任窗外照入的白皙光澤灑了她滿身。
沒有預警的,她筆直從床上起來,僵直的走出房間,穿過客廳,一路步向陽台。
打開玻璃門的同時刺耳的警鈴尖聲響起。
「搞什麼?」
冷杰從房間沖了出來,俄頃,冷映析也跑了出來,錯愕的看著站在陽台上吹風的衛然。
保全系統輕易的解除了,麻煩的在後面。
冷杰跨入陽台,不耐煩地對探頭探腦的妹妹下令︰「回去睡覺。」
「不要。」冷映析猛搖頭。
事情好玩的、有意思的部分似乎才剛要開始,現在跑去和周公下棋就太浪費時間了。
冷杰也不生氣。「你答應過我什麼?」
這下子她的嘴渴得可以掛三斤豬肉了。「哥——」
「嗯?」
只一個字的疑問,冷映析明白她老哥是真的有點惱了,孩子氣的跺跺腳表示抗議後,轉身不甘地離去。
是,她是簽條約說一切要乖乖听老哥的話,可是這算是突發狀況嘛,對不對?
陽台在當初便設計得相當寬敞,擺設一組純白的桌椅,在夜色閃爍的燈光下顯得相當有情調。
只不過他從來沒心思享受那種情調。
冷杰看著衛然倚著欄桿,白色的浴袍罩在她身上顯得過大。
啊,是該為她打點些衣服.不然別人還以為他這個雇主虐待下屬。
沒想過這一點,她這幾天都是穿同一套衣服,每天晚上的重復換洗一定很難受吧?
這種氣氛著實有些詭異,此刻的衛然不似衛然,反像香港電影中森森幽幽的聶小倩,一襲白紗衣袂飄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在拍鬼片呢。
衛然忽然側過腦,映著月光的線條非常蒼白,卻又顯得炯然有神。
是夜的光澤的關系嗎?一時之間,他發現她竟然眼熟了起來,像極他所愛過的吧?
冷杰猶浸迷思之際,感覺到袖口被輕微的拉扯,衛然一本正經、嚴肅的看著他,紅唇輕啟吐出一句疑問——
「你看過藍色的月亮嗎?」
衛然沒有在昕他的回答。
「月亮是藍的喲,和天空是同一種顏色喲。深的、淺的在我還是唯一的未來時,每天晚上都看得見啊。看見了嗎?藍色的月亮——那就是未來耶。」
「未——來?」他敏感的提高音量。未來?別傻了,此「未來」非彼「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