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然只覺得自己被壓得快透不過氣來了,肺部最後一點氧氣都被這具「從天而降」的人體拾榨光了。
「咦咦咦咦?」少女才「壓」下去就知道自己搞錯了,不過她一點起來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眨著濃墨的睫毛,凝著圓碌碌的黑眼看著衛然。「你什麼時候做變性手術啦?」
「我——」電視最近沒有上演「變男變女變變變」啊,上帝!
「嗚嗚嗚,你好過分,動這麼有趣的手術怎麼不叫我去參觀咧?」少女竟索性將臉埋在掌心,喃哭得欲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別裝了,演得真不像。」不耐煩的男音飄了過來。
「真的嗎?」捂住臉孔的手馬上放下,果真是一對快樂又淘氣的眼,眶邊兒連點紅腫也沒有,更不用說是淚水。
衛然看著少女嬉皮笑臉的抱住冷杰,還嘖嘖有聲地往他的臉頰獻上吻——突然,心髒就好像被只無形透明的手給狠狠擰了一下。
她知道那絕非只是少女的一廂情願,看,冷杰的表情雖然還是酷酷的,但五官的線條已放松不少,藍眸整個都暖了起來。
那是和他相處了一個多禮拜來不曾見過的表情。
「嘿嘿呵,你是誰呀?」少女又跳回衛然身邊,索求答案。
「我叫衛然,是冷先生的管家。」她趕忙表明身分。
「管家?」少女一臉的不信,又調回視線盯著冷杰,後者粗率的點個頭。
在冷杰把她從那家店帶出來後,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他是真的「請」她在這兒做管家。
為什麼要把「請」這個字框起來?因為冷杰的「請」是威風凜凜的命令,她不由自主地不想听都不行。
後來她自動自發的想通了,職業無貴賤,當管家就管家吧,更何況他雖然不曾明講,卻可是幫了她一個很大的忙,給了無依的她一個棲身的枝頭,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留下的理由。
凱和迪曾警告過她,外頭的人大多是披著羊皮的大野狼,不過她相信冷杰,就是知道外表冷然的他是個好人。
好人?
凱會如此嗤笑她的——人是無法輕易就標明上好與壞的標簽的,你眼中的好人,說不定是別人眼中的壞人。
那麼就這麼說吧,冷杰是她眼中的「好人」。
「喂喂喂喂,你什麼時候需要一名管家來著?」少女邊說,邊下什麼決定似地定定端詳著她。
老實說,冷杰顯然將單身生活的環境打點得條理分明、一塵不染,整潔的程度讓她這個「管家」都挺慚愧的。
這樣的人真的是不需要一名替他打點的管家,反倒是她住進來後,對家事的不熟練給他憑空添了麻煩吧?
「我是冷映析,哈羅。」少女笑眯眯的先行伸出友誼之手。「多謝你照顧我家老哥啦,他很刁耶。」
扮哥?
「對了,有沒有水果茶?」
「啊?呃?好,請等一下。」衛然尚未從那飄飄然的消息中回神。
扮哥?
「真不敢相信你會讓別人插足你的獨行生活。」沒大沒小的,冷映析閑閑拿起一支插在瓶中的跳舞蘭,審視那明亮鮮黃的色彩。
「怎麼來了?」冷杰無奈的口吻中有著輕柔如春風的寵愛。「學校呢?不去了嗎?」
「好無聊。我提早修完學分就溜了。」冷映析心不在焉的回答她老哥︰「讓我落腳幾天就走人啦,省得老爸來抓。」
「我不曉得你什麼時候怕起老爸來著。」
「從這一刻開始。」冷映析嘟起嘴︰「喂,你哪里挖到一塊寶哩?她長得好漂亮哇。」
寶?漂亮?冷杰嗤之以鼻,白眼往上翻。
當初是可憐她才會勉強雇用她,勉強、勉強啦,那真的是一時罕見的慈悲心乍現,所以才——
「匡嘟!」碗盤破裂的聲音讓兄妹倆跳了起來。
衛然害怕地發抖瑟縮在一旁,連檢拾碎片的縴指都是顫抖的,一個不留神,碎片尖銳的邊緣劃出一道傷口。
「住手。」隨後趕到的冷杰叱道,搶步上前將衛然拉走,抄手將那嬌巧身軀環抱,劈頭對隨後跟上的冷映析吩咐︰「去清干淨。」
在客廳的沙發上將衛然放下,他飛快的檢視那根白女敕的指尖,張口便含納入嘴,吮吸止血。
「呀!」衛然上不住紅雲飛舞,她沒有和人這樣「相處」過,卻也知道這是何等親眼的行為,向來躲在鏡片後的黑眸羞澀又膽大地覷著冷杰。
「這是第幾次了?」細心的替她上藥,他粗魯的問。
冷杰很生氣,非常的生氣。
因為他無法坐視她那雙白女敕小手上雖然細微卻明顯的累累傷痕,那些全都是在這類的家事行事之間留下的小小記號。
他氣她怎麼如此容易受傷。
他氣自己怎麼那麼在乎她受傷。
噢哦,他生氣了。
唉,想來也是,才短短幾天中,她就不知道摔破多少東西……微黯神傷地盯著自己另一手的手背,她又能如何說明背後隱含的原因呢?
從頭到尾旁觀的冷映析始終是圓睜著眼,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呢!印象所及,冷杰別說是這樣「關心」一個人了,就連注意也不曾有過。
「與眾不同,真的是與眾不同啦。」冷映析嘀嘀咕咕的。
呵呵,她決定了,就「委屈」一下,在老哥這兒窩個幾天,看看戲吧。
☆☆☆
「歷史」生態研究所。
原本應該是整齊、干淨的科技化大廳現在是滿目瘡夷,牆上的瓷磚布滿血跡及密密麻麻的彈孔,經過一場叛變的洗禮,怵目心驚的點出突變的一切。
一個滿臉猥褻的男人領著一批手持烏茲槍的佣兵四處搜尋著,帶上前嗅聞的杜賓大更是不時發出凶惡的低吠,銳利的大門牙上有著斑斑血跡,昭昭炫耀戰果的殘腥。
歷史生態研究所,毀了。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打從他七年前被迫逃亡以來,他就發誓要毀了這個鬼地方,哪怕這里是他的「故鄉」也在所不惜。
是他們對不起他,不是他的錯。
「去那里搜!」他指向最里面的合成金屬門,佣兵們一齊應聲,一窩蜂沖涌而上。
門先被烏茲槍瘋狂掃射一陣後,被佣兵們用腳踢了開,里邊有一大堆金屬儀板,旁邊的柱子竟擺有好幾個密封式大圓筒,看來沉甸甸的,天花板上的吊燈散發出五彩不斷變化的光芒,像迪斯可的舞池。
「原來這里是研究‘未來’的地方。」他冷笑,一眼望之便知。
架空的鋁金天花板間傳出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他的手一指,數十枝槍口統統瞄準目標的,整齊劃一的金屬聲令人聞之心寒。
對方謹慎輕柔的腳步陡然靜止,只一瞬間,一道沉不住氣的敏捷身影騰空躍下,往就近的一名佣兵直撲而下。
「啊!」佣兵慘叫的同時,無數的槍聲速響,快得交錯在一剎那——
「停。」他意態悠閑的舉手示意,其他人驚魂未甫的收手,除了他之外,每個人都冷汗涔涔。
「歐先生。」一名佣兵低聲勸道︰「這種畜牲不一槍解決,後患無窮哪。」
「出去。」歐出乎所有人意料下令。
佣兵們心疑歸心疑,不過他們可是奉旨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更何況他們也不想送死,是故二話不說便走人。
那只畜牲——是一只渾身金毛的狼,說不出是什麼品種,卻有著野生動物最凶狠原始的面目,滿嘴沾著人的血肉,好不猙獰。
「好久不見,迪。」歐冷冷的笑著,猖狂的笑著。「不和我這個‘長老’打聲招呼嗎?」
狼嘴里吐出低吠,嗚嗚信唁,似不甘、更不願。
「沒想過我會衣錦還鄉吧?」刻意的,歐拍拍自己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哼了老大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