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床上的她的睡顏,平日里她都是笑著的,笑得甜蜜,笑得單純,笑得放肆,笑得張揚,笑得妖嬈……
可是現在她眉宇間卻有著濃濃的倦,深深的愁。
桌上的燭火發出「 啪」的聲響,方玉航微微受驚,回過神來,只見床上的人兒不適地翻了個身,拉著他的手輕聲低喃︰「師兄,你不要娶別的女人。」
「……」只覺胸口被重重一擊,直有驚濤駭浪,不由得濕了眼眶。
「師兄,你說等我長大就要娶我的,我已經十三歲了。」
他聲帶沙啞︰「是,我們曉來長大了,可以做新娘子了。」
「師兄,你穿紅的不好看。」
「那師兄以後就不穿了。」
「娶我的時候才能穿。」
「……好。」
「師兄,我好難過,嗚嗚,我好難過,我要和爹說,你欺負我。」
「是,師兄欺負你,師兄該死。」
「師兄——」
「嗯,我在。」
「師兄——」
「嗯,我在這兒,你要什麼?」
「師兄,呵呵,師兄——」
「嗯。」
「師兄——」
「嗯。」
窗外陣陣鳥鳴,吵得人頭痛欲裂,燕曉來秀眉緊蹙,房門被打開發出「吱呀」的響聲,她用力睜開眼,屋外明媚的陽光刺傷了她的眼,她忙將頭偏向里側,「織春,我要喝水。」聲音干啞得像破鑼在響。
然後她被扶起來,靠在一張肩膀上,有人將茶杯遞到她嘴邊,她一口口地喝完了。
「還要嗎?」來人的聲音極盡溫柔。
燕曉來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師兄?」
方玉航將茶杯放在床邊的小案上,「再睡一會兒吧!」
燕曉來坐起來,看著他訕訕地笑著,「我喝醉了?」
方玉航笑著點點她的鼻子,「你說呢?」
燕曉來唏噓不已,「原來這就是醉酒的感覺啊!」
「那你說醉酒是個什麼感覺?
「就是死過一次的感覺。」
方玉航表情微滯,繼而又笑道︰「難受得想要死掉是吧?問你以後還淘氣不淘氣?」
燕曉來跳下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不過醒來的感覺很好,外面天是藍的樹是綠的陽光是溫暖的,就覺得很舒服。對了,師兄你沒公務嗎?」
「再忙也要抽空來陪陪我的小師妹啊!」
燕曉來回眸一笑,眼中帶著興奮,「真的?」
方玉航點頭,「師兄什麼時候騙過你?」
燕曉來就說︰「那好,我們找人來打馬吊!」
第十章人約黃昏後
「打馬吊?可是我不會啊!」梅詩雪一副不在狀態的神色,可是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一旁的方玉航苦笑,「別說你不會,我也不會。」
燕曉來極度扼腕,「我來教你們。」
說罷將陪在一旁的織春也拉過來,剛好湊齊四個人,于是燕曉來一人看四方牌,跑得滿頭大汗。
方玉航心疼道︰「要不你歇會兒?」
燕曉來十分的幽怨,「看起來都頂聰明的幾個人,怎麼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會呀?」
另外三人都十分慚愧,過了一會兒,梅詩雪用力看著手中的二五八萬,猶疑道︰「我好像胡了。」
燕曉來興奮地跑過去,果然是胡了,樂呵道︰「終于出師了一個,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美好了。」
眾人都被她逗笑了。
好不容易將這三人都教會了,結果一下午燕曉來都沒胡牌,運氣也實在是背,打什麼來什麼,別人胡的時候,無論什麼絕張她都能打出去,自己卻怎麼都不上手,都說打牌七分靠運氣三分靠技巧,明顯今天燕曉來一分的運氣也沒有。
「啊——」她無力地將桌上的牌推出去,嘟囔著,「都說新手初上場的時候運氣會非常的好,我今天怎麼就自不量力地找了三個新手?」
梅詩雪和織春都掩唇笑了,方玉航笑道︰「你自個兒想想,可是你先居心不良?想著贏我們的銀子,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曉來倒在桌上裝死。
梅詩雪笑道︰「天色都晚了,還沒用晚膳呢,不如先散了,要玩的話以後還有的是空呢!妹妹若喜歡,我讓府里的人都學會這玩藝兒,以後也好陪妹妹玩。」
燕曉來叫道︰「別啊,那不是有心讓我傾家蕩產嗎?」
梅詩雪笑道︰「怕什麼,有你師哥呢!」
正說著話,管家方行小跑進來,「老爺,宮里來人了,正在書房候著。」
方主航神色微斂,「曉來,我去去就回。」
燕曉來道︰「師兄快忙去吧,莫要耽誤了正事。」
方玉航點點頭,經過梅詩雪的時候,微微側了側頭,似乎刻意地逃避她的視線。
方玉航走後,大家也各自回了房,織春剛將晚飯拿到房里,又有小廝過來,「小姐,古將軍有拜帖送來。」
燕曉來接過了,拜帖是空谷蘭草瓖金邊的花樣,上面字體飄逸,如緱山之鶴,華頂之雲。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燕曉來勾起唇角,想著在房里呆著也無聊,便飯也不吃了。
方府出門右拐,便是一條小街,果見古南溪在君知茶樓喝茶,在二樓靠窗處向她舉杯。
燕曉來看著他極具標致性的雪衣鎖骨桃花目,不由得心里癢癢的,暗自笑罵︰「瞧這風騷樣兒。」
可她燕曉來是何人,那是見不得別人比她更風流更風騷的,蓮足輕點,但如神仙妃子一般落在二樓。
正在鄰桌給客人倒茶的店小二懵了,茶水從茶壺口呼嚕嚕往下瀉,打濕了客人的鞋子,那客人猶不自知。
迸南溪不甚贊同地搖搖頭,「賣弄。」
燕曉來嘻嘻一笑,「我就賣弄怎麼著了?」
迸南溪給她倒了一杯茶,「吃飯了沒?」
「本來要吃的,看了你的帖子就出來了,今兒你準備帶我去哪里玩?說不好我可就回去了。」
迸南溪美眸流轉,「那哪能啊,怎麼說我也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風流公子啊,今晚絕對讓你滿意就對了。」
燕曉來兩眼發亮,「先給爺說說。」
迸南溪微垂眼斂,一副小媳婦模樣,羞答答地輕喃︰「爺——」
燕曉來就樂了,哈哈笑了起來。
迸南溪橫她一眼,微抬下頜,「給爺放老實點。」
燕曉來連連點頭,「爺,今晚兒到底去哪玩啊?我有直覺,你一定會給我驚喜。」
迸南溪看了看四周,低下頭向她勾了勾手指,燕曉來立馬將腦袋兒伸了過去,眼角忽見古南溪眸光一閃,正欲撤時,腦門上已經重重地挨了一下。她捂著頭齜牙咧嘴,就要翻臉,卻見古南溪突然從雪白的長袖里甩出一把金絲折扇,「嘩」地撐開扇面,只見上面是一幅《晨曦斜照霜林圖》,旁有題字——「曉來誰染霜林醉」,倒極是應景。
正怔忡間,古南溪輕搖折扇,耳際垂下的烏發輕動,撩得人心癢癢的。
燕曉來瞪他一眼,決定看他是美人的分上先記下這一下。
迸南溪眼波蕩漾,似有桃花飛舞,「前兒不是為著你師兄,你都放棄去百草園看美人打架了嗎?」
燕曉來「哧」一聲冷笑,「沒辦法,你又沒有師兄重要。」
為了整他而讓師兄有可能多一個敵人,這生意是沒商量的不劃算。
迸南溪眼中微涼,但瞬間又讓朵朵粉意染遍了每一個角落,「我當然及不上你師兄的一根手指頭。」他幽幽道。
燕曉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放心吶,我相信在有的女人眼里,我師兄還及不上你一個指甲蓋呢!」
迸南溪微垂下眼簾,掩住眸中暗涌。
可是那些女人都不是你,我寧願用這一世的桃花,只換你眼角的一抹春意。
燕曉來忽然雙眸亮晶晶地看著他,「哈,我知道了,今晚我們去逛窖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