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謝他的關心、他的支持,然而婚姻不只是單方面的事,還得考慮背後的因素。
「但是你明知那不是以升的錯,他和你一樣,只是陰謀下的犧牲品而已。」徐觀海為關以升辯解,不想她誤會他。該殺的是茱麗和董事會那一群殘酷的老人,他們不想失去賺錢的工具,所以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拆散他們,實在可惡。
「我知道,我沒怪他,我也沒怪任何人。」勝穎琦深呼吸,盡可能維持平靜。「是我高估自己了,我不該闖入他的世界,不該欺騙自己只要時間夠久就能辦到。我忘了自己並不屬于他們的族群,我過于敏感,過于脆弱,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一件又一件無情的購並案在我身邊發生,而我卻假裝沒看到,也不在乎。」
其實這才是她和關以升之間最大的問題,他們的立場不同,想法也不同。童話之後的生活甚少有人想去討論,但那並不代表問題不存在。
「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你肯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不,這些問題沒有邢麼容易克服,除非有人肯放棄。」她搖搖頭打斷徐觀海的話,哀傷的看著他。
頓時徐觀海也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麼。
「幫我一個忙好嗎?」勝穎琦忽然提出要求,「幫我辦理出院手續,並且不要告訴以升我去哪里。」她堅定的請求。
徐觀海霎時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不能如此懲罰以升,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不敢置信的抗議,責怪她的狠心。
「我不是在懲罰他,我只是累了。」勝穎琦搖頭輕笑道。「在我再度與他相遇之前,我需要好好沉澱一下自己,認真考慮我們未來的路。」
「我可不這麼認為。」徐觀海嘆氣,極不贊成她的想法。
「你們已經走了太長的路,又錯身太多次。你能保證下吹再見面時,依然能夠記得彼此,感覺也依然不變嗎?」所以說年輕人總是太沖動,不懂得珍惜。
勝穎琦果其如他料想中搖搖頭,認為那不是問題。
「如果不能的話,那就代表我們真的沒有緣,這九年的時光只是一場夢。」只是這場夢太漫長,也太難清醒而已。
「好吧,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替你辦到,絕不食言。」徐觀海投降,他知道她有多固執。
「謝謝你,徐老。」她感動的親他的臉頰,謝謝他的幫忙。
「先別謝得太快。」他阻止她。「你至少該留給我一些東西或幾句話,不然萬一以升追問我時,我要怎麼回答?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肯放棄當紅娘的機會,實在是因為不忍這對鴛鴦就這樣散了,白白浪費兩顆真正相愛的心。
勝穎琦笑一笑,拿起擺在桌面上的紙筆飛快的寫了兩行字,然後交給他。
「若是以升真的追問起來,把這張紙交給他,他會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她微笑,笑容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解月兌,那是看透人生的笑容。
「我明白了。」他收下紙條祝福她,覺得她又往前邁進了一步。
當天晚上,徐觀海幫她辦妥了出院手續,目送她搭上一輛通往人生另一個方向的巴士,微笑的跟她說再見。
必以升幾乎在同一刻醒來,當他醒來發現自己是赤身,又頭昏腦脹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只是他不曉得茱麗為什麼要迷昏他。
正當他終于勉強穿上衣褲後,徐觀海出現了,帶著遺憾的語氣告訴他︰「她走了。」
起初他听不懂意思,直到徐觀海把他如何听見他舅舅的陰謀,和他如何發現茱麗不尋常的行徑說了一遍上後,他才明白自己在這場游戲中扮演的角色。遺憾的是,等徐觀海趕到現場時,一切都太晚了。他只來得及叫救護車送勝穎琦去醫院,至于茱麗早就拿著錢跑了,只留給關以升一個無法彌補的破洞和無盡的悔恨。
「不,不可能!」當他听到孩子這一段的時候,他痛苦的跪了下來,詛咒老天的殘忍。
「我的孩子……」他聲嘶力竭的狂吼,不敢相信老天真的這麼對他。徐觀海也跟他一起悲傷,為了那個沒有機會降臨人世的孩子哭泣。
「她在哪里?」痛苦中,關以升捉住徐觀海的手臂逼問。
「她在哪里?!」他的眼眶布滿血絲,宛如一只受傷的野獸,只想找尋他的伴侶。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徐觀海狠下心扯謊。「這是她留給你的紙條。」
必以升搶過紙條,用顫抖的手指攤開白色的紙張,娟秀的宇跡赫然映入眼簾。
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會知道如何找我。
簡短的兩句話對關以升來說卻有如迷宮,人海茫茫,他如何找得到迷宮的出口?
倏地,尚未消退完全的藥力又開始發作,關以升無力抵抗藥物的副作用,只得兩手素緊攀住徐觀海的手臂,要求他——
「找到她,不論要花多少錢,多少時間……」在藥物的催促下,關以升漸漸失去力氣,攀附的手指跟著滑落。
「一定要找到她,將她……將她帶回到我身邊……」
這是他再次陷入黑暗之前所交代的話,卻沒有人能替他實現。
時間總在思念的翅膀中飛越山頭,帶走冬天,又帶來春天的信息,如此周而復始,戲看人世間的滄桑。
必以升在事發的一年後來到花蓮的某座山上,事實上他已買下整座山,打算在此種植水果或其他作物,優閑地度過他的下半輩子。
他深深吸進一口新鮮空氣,朝著位于半山腰的小屋走去。根據房屋經紀人的說法,已經事先
安排好一個打掃的女佣整理房子.只等著她搬進去住。
他的行李不多,大部分的東西他都處理掉了。他並不後悔自己這項舉動,他後悔的是沒有及早下決定搬到這兒來,才會失去他心愛的女人。
想起勝穎琦,他的眼神倏地黯淡下來,原本已平靜的情緒又再度沸騰。
一年前,當他知道再也找不回她的時候,他絕望的咆哮,幾乎親手宰了他的舅舅。等他冷靜下來,他作了一個令人家意想不到的決定——賣掉他的股份,從此退出關家的事業。起初大伙哀求,希望他再回頭經營家族事業,等他們確定他不可能繼續幫他們賺錢以後,又搶著買他的股份,爭奪經營權。
但他不是傻瓜,更深深的了解到,要報復這群老吸血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經營權轉手給比他們更狡猾、更冷酷的人。因此,他將平上的股票全部賣給了龔慎夢,認定由他這只禿鷹來對付這群腐肉再恰當不過。而龔慎夢也很爽快的接手他的工作,一接手就整得那群老家伙死去活來,間接為他報復。
只不過,他沒料到處理這一切要花這麼長的時間。他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將手上的工作處理完畢,並為老人們居住的舊社區設立了一筆基余之後才決定搬到花蓮來。因為他告訴自己︰即使人走了,夢還在。這是他們共有的夢而他決定實現它。
一直到賣掉一切他才發現,本來他就不適合在商場生存。那不是他的夢想,他只是承繼了他父親的夢,並且無力擺月兌而已。他適合的是放開自己,好好的大笑一千回,緊張也好,脆弱也罷,那都是原來的他,真真實實的他。但是誰來陪他笑呢?他迷惘了,勝穎琦的面容又重新轉回他的記憶,佔據整個畫面。
他想,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她,無論身在何處。
想到這兒,關以升苦笑的拿起路線圖,朝圖上標示的方向前進。十分鐘後,終于看見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小木屋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他連忙加快腳步,一直走到屋前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