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又抬頭。
他的確是個自私透頂的壞蛋!佐原之臣笑呵呵的想。他一向堅持說服的藝術,非到
必要時才用暴力。這次他預計用不了三回合,喻姍便會倒下投降。
「我……」喻姍大受感動;他看起來好悲傷,而且她也不是真的那麼渴望離開……
「走吧,我現在就送你回台灣。」他使出最後一招,狠狠撞擊喻姍浮動的心。
「看見你這麼痛苦教我不忍,或許我們注定無緣。」他當真拉起喻姍往停機坪的方
向走去,惹得她又是一聲尖叫。
「等一下!等一下嘛!」她死勾住沙發的椅腳不肯離開,連帶地將它往外拖了幾吋。
「什麼事?」他微笑的轉頭,順便目睹家具的慘況。
「呃……我從沒到小島度假過,回家的事能不能以後再談?」她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很怕會被掃地出門。
「當然好了,喻姍。」他笑得就像剛拿到冠軍的拳擊手那般燦爛。「先休息一下,
明天我帶你四處參觀。」
喻姍興奮的點點頭,一點也想不到自己正踏入他精心設計好的陷阱。
太容易了,佐原之臣想著。
第一回合勝。
如果說迪士尼樂園是一個打造出來的幻想世界,那麼此刻呈現在她眼前的景象也不
遑多讓,只不過那些卡通人物都換成了奇花異草和來自世界偏角的某些景觀,帶有濃厚
的原始氣息。
喻姍邊參觀邊贊嘆這個原始樂園,帕茲島上的設備多到令人眼花繚亂,很難計算弄
齊這些設施要花多少錢。光是溫室就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里頭培育著各式各樣的植物,
依其特性調節溫度和給水量。不難想象他為了建這個島花費了多少心思。
她跟著佐原之臣的腳步往前邁進,走著走著,眼楮突然一亮——天啊!這就是他口
中的雨林嗎?她從沒看過這麼神奇的景色。刺眼的艷陽透過濃密的枝葉射進長滿蕨類植
物的樹林內,淙淙的流水穿繞于雨林內的各條小徑中,異常潮濕的水氣像是刻意做出來
的,有如專程向天借來一瓢洪水,再散灑于人間的短暫殿堂,亦縹緲亦真實,在在迷惑
了她的眼。
「漂亮吧?」佐原之臣悄悄的走近,極其小心的加入這令人屏住呼吸的美,平靜的
口氣中帶有不易察覺的驕傲。
她點點頭,這種毫無掩飾的美真的很動人心弦。
「這只是島的一部分。我先帶你參觀雨林,剩下的設施留給你不那麼怕的時候再參
臂。」他故意激她,壞壞的提醒她昨天在直升機上的反應。
「我一點也不怕。」喻姍才不上當。事實上她好奇死了,只想趕快入內參觀。
「真的?」他滿臉疑問。
「真的!」這次換她強力保證。
她的勇敢立刻為她贏得探險的機會。很快的,喻姍發現自己正陷入一個另類的童話
世界,只不過童話中的人物都化身為生動的花草吸引旅人流連的目光,教人的靈魂也不
由自主的跟著沉浮。
「還好嘛,沒你說的那麼可怕。」就淨愛嚇人。
這小妮子!不過才到入口處就開始跩了。等她看過他為她準備的驚喜,他敢保證待
會兒她又要演出驚聲尖叫第N集。
「抱歉我過于夸大其詞。」他露出一個悔恨的表情,彷若一位拿錯藤條的老師那般
誠懇。「原來你是這麼勇敢的人,過去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我向你道歉。」
他話是說得很誠懇,喻姍卻听得全身發毛。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每當他開始和顏悅
色時,就是她倒霉的時候。
「不必了……」她非常謙虛的婉拒,未料竟踫上更謙虛的堅持。
「不,請務必給我一個致歉的機會。」他有禮的打斷她的謙虛,送上一個銀光閃閃
的笑容,照得她頭暈眼花。「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決定讓你認識我最自豪的寵物,相
信你一定會喜歡它們。」
寵物?八成沒好事……她還沒來得及顫抖,佐原之臣最自豪的寶貝緊跟著登場。當
她看見柵欄里一只比一只巨大的鱷魚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尖叫。
「啊——」
「安靜點,它們很敏感的。」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有如現烤的面包一口塞住她的喉嚨,
有效截掉她的聲音。
「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尖叫。你知道,現在快四點了。」他邊說邊
看表確認時間。時差有時的確挺煩人的。
「這和時間有什麼關系?」她緊張的猛吞口水,眼楮繞著那些鱷魚不停地打轉,就
怕它們會沖出來。
「你沒看過Discovery嗎?」這是一個全球性的電視頻道,有相當多關于動物特性
的報導,尤其特愛報導鱷魚。
她搖頭,不曉得為什麼區區一個英文單字也能和鱷魚沾上邊。
「根據報導,下午四點以後便是鱷魚的獵食時間,這個時候的鱷魚脾氣特別暴躁。」
再兩分鐘就四點了,她真走運。
「那……那現實呢?」報導有時候不準的。她汗流浹背的發問。
「現實也是——時間到!罷好四點。」他的嘴咧得跟那些鱷魚沒兩樣,愉快的散發
出惡毒的氣息。「我先走了,你留下來和它們慢慢培養感情吧。」他轉身使要離去,喻
姍趕緊拉住他。
「不要丟下我!我不要和它們培養感情,我不要!」她再一次尖叫,覺得那些鱷魚
好象正瞪著她流口水,擺明了要拿她當點心。
「這我不管。你不是說你不怕?」他瞟她一眼,徑自走他的路,逼得她只好小跑步
苞上。
這人是壞蛋、惡魔!專以欺侮她為樂,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要求留下來。
「你要去哪里?」他怎麼一直往森林里跑?
「樹屋。」他頭也不回的解除她的疑問。
樹屋?不會是那種高高吊在樹上的小木屋吧?
她困難的咽下口水,跟上他的腳步,祈禱她的建築常識就像她的醫學常識一樣出錯。
可惜結果令她大失所望,所謂的樹屋就跟她想的一樣,建在她最害怕的位置。
「上去啊。」佐原之臣拉起垂掛至地面的繩梯要她冒險,她立刻彈開,瞪著他手中
的梯子發呆。
「我才不要上去,我怕高。」他明明知道她的弱點,卻老是一再地嚇她,壞得徹底。
「就是因為怕所以才要克服。你也不想一輩子生活在恐懼中吧?上面的視野很棒哦,
你一定會喜歡的。」他又來循循善誘那一套。
「我不要!」這回她絕不上當。「你怎麼說都一樣,我就是不上去。大不了我自己
走回主屋,不靠你了!」要不是怕迷路誤觸機關,她老早就離開這個爛地方了。
「先別激動,喻姍。」他一點也不為她難得的雄心生氣,反而笑得跟朝陽似的。
「當心你腳下的蟾蜍,這些蟾蜍在澳洲被稱為‘甘蔗蟾蜍’,對澳洲人來說是一種
很令人頭痛的外來客,不太受歡迎。」
經過他的提醒,正在氣頭上的喻姍這才低頭往下一看——媽媽咪呀!這一只只背部
長疣的怪物當真就是他口中的蟾蜍,而且每一只都在瞪她!
「它們……為什麼不受歡迎?」鎮靜,鎮靜。青蛙她見多了,南投鄉下就有一堆,
沒什麼好怕的。她拚命安慰自己,腳下蟾蜍的胸腔卻越鼓越大,腫得就像鼓樂隊里的皮
蹦似的,看得她雞皮疙瘩掉滿地,冷汗直流。
「因為它們有毒。」他涼涼的說,早把梯子準備好。
有毒?
她瞪大眼楮看向那一只只圓滾滾的蟾蜍,已經分不清它們究竟是在笑還是生氣,只
想趕快逃。
「小心,它們開始跳了。」他好心的出聲警告,為已然僵硬的喻姍解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