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撇了撇嘴角,亞蒙的眼中淨是不屑。在這戰火綿延,幾乎沒人可以吃飽的時代,唯一的胖子只剩教會中那些腦滿腸肥的教士,努力搜刮著民眾的錢,還有臉直呼神的名諱,簡直是褻瀆。
猛然勒緊馬韁,亞蒙注視著眼前的小屋。房子的主人擁有一雙深邃的眼楮,閃爍著不下于他的智能。不同于他的是,葉特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但願能透視古今前後的他能為他解開連日來的憂慮,告訴他前幾天發生的異象究竟是怎麼回事。
縱身下馬後,他將閃電拴于樹干上,在剛舉拳輕敲門板的瞬間,門板即自動打開。
「日安,主人。」面目清秀的年輕人發出禮貌的招呼聲,邀請亞蒙入內。
「日安。」右眉微微一抬,亞蒙跟著葉特進入屋子,就算是驚訝也沒有表現出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在葉特的邀請下,亞蒙坐了下來,再次挑眉詢問。
「主人的身影小的絕不會認錯。」葉特對著桌子上的一面鏡子比了比,清澄平靜的鏡面上有的只是平整的光滑,根本瞧不出端倪。
「你還在用這玩意兒?」亞蒙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你忘了當初差點被這面鏡子害死的事?」
「我還記得。」葉特露出感謝的一笑,當初要不是亞蒙舍身相救,他早就死于火刑之下。「當初那些教士就是以這面鏡子將我定刑,說服群眾我是撒旦的信徒,魔鬼的使者。」
「那你還敢留它?」亞蒙不解的問。他和葉特雖有類似的名聲,但由于他是貴族出身,日後又貴為領主,因此免了人民的批斗,但葉特就沒他的幸運了。他不但成為暴民圍攻的目標,還差點死在教廷的陰謀之下,成了權力下的犧牲品。
「因為它是我母親的遺物,就算我死了,我也會帶著它。」葉特從容的微笑,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得亞蒙一陣搖頭。
他臉上的神情就跟小貂一模一樣,無論如何也要守護住餅往的靈魂。
「你也是不自由的人。」他淡淡的去下一句,想起琉音的評論。
是啊!只要是心中還存有牽掛的靈魂,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對于葉特而言如此,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呢。他不也是因為心中那份牽掛才會前來尋找解答?
「天有異象。」葉特突然開口打破沉默,給亞蒙一個最好的詢問機會。
「什麼樣的異象?」他低聲的開口,眉心也跟著糾結。
「跟您帶回來的女人有關。」
苞小貂有關?果然。
「你的意思是,前幾天那些不尋常的閃電是因為小貂的關系?」
「正是。」葉特擔心的看著亞蒙的臉,後者的臉上寫滿了迷戀。
「能不能解釋一下?」
「當然,我的主人,我相信您正是為此事而來。」
亞蒙不否認,只是斜睨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您口中的小貂並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她遲早必須回去她該在的地方。」葉特試著溫和的解釋,避免過度刺激他。
「哪一個地方才是她該在的地方呢,葉特?我不認為有誰能夠像我一樣了解她的悲傷。」只有遭受過相同痛苦的人才懂得互相安慰,他的小貂需要他。
「關于這點,恕我難以認同。」葉特一把戳破他的春秋大夢,要他認清事實。「在她原來的地方,也有一個想了解她的男人正在呼喚著她。事實上,前幾天所發生的異象即是因為異世界的力量,我相信您也心里有數,否則不會來找我。」
簡短的幾句話塞得亞蒙無話可說。他的確是因為異象的關系才會前來,因為他想弄清楚那些聲音的來源。
「說下去。」他淡淡的去下一句,相信事情一定會有辦法解決,他不能失去小貂。
「前幾天之所以會有那些閃電是因為對方的努力,遠在天際另一邊的思念強力沖擊著時空的結界,將他的呼喚透過閃電的力量傳達給迷失的身影,也就是您的小貂。」葉特小心翼翼的看著亞蒙忽然挑起的青筋。認識他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次看見他如此失常,一點也不像平日沉穩的他。
「那個人是誰?」亞蒙不高興的問,恨不得宰了他。「你一定能看見,所以別想瞞我。」正因為他的特殊能力,所以教會才容不下他。
「說出來您可別太驚訝,是您的後世。」葉特幽默的說,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敢跟他開玩笑的人。
「我的後世?」亞蒙蹙緊眉頭低聲詢問,要不是他大了解他,會以為他在說笑。
「沒錯,是您的後世。」這事說起來還真玄。「遠在另一個世界呼喊的人正是您的後世,而且他的力量很大,遲早會將他要的人拉回。」
「你是說,我這個前生比不上我的後世?」這不但荒謬而且令人生氣。
「倒也不是。」葉特另有他解。「應該說她的宿命原本如此,上帝並不要她永遠待在這個陰暗的角落。」
他別有所指,而亞蒙也清楚他指的是什麼。在這一四二三年的法國,戰亂正嚴重侵略一個國家的靈魂,啃咬她滿目瘡痍的身軀。自一三三七年爆發全面性戰爭以來,法國和英國已經打了近一個世紀的戰爭,而且還會繼續持續下去。目前法國的國土已分裂為三個部分,再打下去恐怕連尸骨也會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上天又為何要將她送到這個世界,然後再帶走她呢?難道祂不知道當她掉入網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也跟著墜落了嗎?一個人一生可能踫不到另一個相似的人,能夠像他們一樣了解彼此的心跳,感受相同的頻率。如果波長與波長之間不再有距離,那麼靈魂與靈魂之間為何必須相隔,為何不能放任他倆自由飛行?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絕不能不戰而敗,即使對手是幾個世紀以後的自己。
「有沒有留住她的方法?」就算是違背天意也無妨。
「很遺憾的,沒有。」雖十分同情他,但上帝的旨意任誰也無法抵抗。
「你一定有辦法的,別吝于告訴我,這是領主的命令。」亞蒙輕聲地說,話中充滿痛苦,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領主的身分迫他就範。
葉特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幫他達成心願。于公,亞蒙是他的領主,當然必須听命。于私,他是他的救命恩人,更不該拒絕他的請求。然而,他所收留的女人是個不祥之人,更甚者,還可能導至他的滅亡。
他該怎麼做?上天做此安排是否另有其旨意,他該伸手幫忙嗎?
「葉特?」低沉的理音藏不住其中的憂慮,他只好投降。
「是有一個辦法,但這辦法無法永遠將她鎖住,只能抵擋到她被拉回去原來的世界為止。」
听起來不妙,卻是唯一的方法,上帝沒給他太多選擇。
「說說看。」亞蒙再度冉起眉頭,安靜地聆听。
「找人替她畫一幅像。」葉特邊說還拿出一條黑色的繩索遞給亞蒙,亞蒙伸手接過它。
「畫好之後把這條繩子系于畫的背後,這個方法可將她的靈魂暫時封鎖于這世界,直到這幅畫被移動為止。」
「听起來很不保險,任何人都可能移動這幅畫。」這個辦法有說等于沒說。
「所以您必須將畫擺入密室,並昭告子孫永遠不得將畫移出密室。一旦系于畫後的繩索被解開,也就是您倆分離之時。事實上,您和後世之間的角力早已開始,前幾天的閃電只是警告,我唯一能幫您的是暫緩對方的攻勢,讓他的思念慢一點傳入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