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氣淡淡的,彷佛這一切痛苦只是小意思,但她知道那其中必定合有更多的故事,否則他不會選擇當海盜。
「在我被剝奪了一切之後才恍然發現,所謂的友情不過是建立在身分、地位之上,除了喬治以外,其它的朋友全跑光了。這時我才發現金錢的重要性,才知道何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找選擇最快速的方式賺錢,那就是當海盜。」所幸他的運氣不差,招了些好船員,干完一票又一票,才賺到足以令他重出江湖的錢。
「說完了?」她抬頭柔聲問他。
他點頭。「這就是全部故事。」他有些赫然,極不習慣剖析自己。
「你好可憐。」她再度緊緊擁住他,讓一切情緒交會在彼此的心底。她曾以為他是個不可理喻的霸道分子,可是在听完了他的人生大半故事之後便完全改觀。一個人如何能在一夕之間完全長大,尤其他原來是貴族出身?
他是個天之驕子,擁有最佳的面貌、最好的身世和最亮麗的掌聲。杰出的出身使他無需為三餐所苦,俊絕的容顏讓他贏得女性的青睞。他盡情的享受人生,為什麼不呢?他受上帝的祝福出生,一切顯得那樣美好,在志得意滿的同時誰會留心撒旦的存在?于是他被命運狠狠的擺了一道,被迫學習另一種生活方式,他試著將一切做到完美,只有在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他的不知所措,才會像個小孩子那樣鬧情緒,因為基本上他根本是個來不及長大的孩子,只不過寄宿在男人的外衣之下而已。
她從來不是一個富有母性的女人,但在這一刻她為他感到心疼。
經由肌膚的傳遞,她幾乎能喚出相知的氣息,言語在心靈的顫動間只會成為一種阻礙。愛,是不必多言的,體溫有時反倒是一種最好的溝通方式。
「不要獨自出門,知道嗎?」維陰斯打破寂靜,鑽起眉心擔心的說。「倫敦很亂,我不希望我在找線索的同時听見你出事的消息。」他不確定到時他受得了。
「我會小心,但請不要把我當成一般仕女。」她坐起身來抗議,畢竟她曾是個警察。「我練過劍,也懂得用槍,我能保護自己。」她保證。「倒是你,你能保證不讓自己陷入危險中,或是讓我知道?我拒絕待在家中等你,而你卻在外頭冒險,甚至讓自己去了性命!」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變得如此脆弱,只要一想到他會撇下她,就止不住心中的淚水,像黃河般決堤。
「我保證。」維陰斯心慌的回答,伸手抹干她的淚珠。他第一吹看見她流淚,心中的激動不下于她。原本以為她只不過是他生命中另一個過客,誰能料得到卻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只不過一想起她生命的源頭,他就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現在她是屬于他的,但往後呢?誰知道上帝會不會突然決定結束他的好運,將她帶離他身邊,就像他生命中曾有的過往呢!
「維陰斯?」路耕竹迷憫的看著神情呆滯的維陰斯,無法了解他突然恍憾的原因。
倏地,她被一個力道壓進床褥,猛一抬頭,維陰斯俊俏的臉正懸掛于她眼前,雙手又開始不安分的動了起來。
「你不是要出門?」她臉紅心跳的響應他的動作,後者正以飛快的速度剝開礙事的毛毯,手指不斷的搓揉。
「不急。」他邪邪地一笑,將臉頰枕在她稍有長進的豐胸間。他或許是個獵艷高手,但對愛情這碼事所知不多。他不知道該如何平息心中那份恐懼,只好選擇僅知的方式鎮壓住心中那份慌亂的情緒,那就是性。
「我發現你的胸部還有待加強,就讓小的來為你服務吧。」激動的身體說明了他不只想服務她的胸部,而是更多。
路耕竹無話可說,因為她的胸部的確需要按摩。
窗外的陽光一樣懶洋洋,窗內則是一片椅旋。身處于天堂中的兩人想象不到撒旦之手正穿越地獄之門,朝他們一路伸來。
※※※
「你知道他正四處打听消息、找線索嗎?遲早有一天他會懷疑到你的頭上。」亞瑟挑起一雙稀疏的眉毛,神情凝重的注視著坐在他眼前的金發男子,後者正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不把他提到的威脅當一回事。
「他不會的。」金發男子淡淡的微笑,看似誠懇的面容此刻正扭曲成一張陰狠、充滿算計的面孔,淡褐色的眼睜亦噴出粹毒的目光,充分表達出他對維陰斯的恨。
「你這麼有把握?」亞瑟再度挑眉。維陰斯一生最大的敗筆就是交了一個不該交的朋友喬治。
「那當然。」他跟維陰斯從小一塊長大,親眼看見他如何獲得師長的喜愛、如何受大眾歡迎。他是人類最完美的典範,英俊、富有、聰明。在他身邊任何人皆成了小丑,皆是襯托他的活道具,他擁有最好的一切,同時也被寵壞了。他在盡情大笑享受人生的同時從未注意到他身旁朋友的表情,即使有也只是草草帶過,因為他拒絕相信這世上居然有人不為他著迷。
然而,憤恨的因子早已埋下,嫉妒不僅僅發生在男女之間。沒錯!他嫉妒維陰斯,嫉妒他那無懈可擊的外表,更嫉妒他唾手可得的家產和在社交界呼風喚雨的能力。他倆雖然是朋友,但出身待遇卻有如天壤之別,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男爵的三子,連繼承權都沒有,如此的差距使他越來越難以忍受他的幸運。所以兩年前亞瑟找上門來要他幫忙干掉維陰斯時,他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因為他知道維陰斯非常信任他,絕對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來。他甚至在維陰斯出事後幫助他潛逃,為此維陰斯更是不可能懷疑他。如果他會對他起疑,就不可能將他就是海盜魯德爾的事告訴他,當然這又是他另一項要命的缺失。
「我了解維陰斯,他對我絕對信任。你忘了當年是誰幫他離開倫敦的?」沒有人會對好友兼救命恩人起疑。
「是你。」亞瑟朝著他舉杯,對他的深思熟慮敬佩不已。「我不得不為你的善于偽裝喝采,維陰斯一定料想不到真正陷害他的凶手,竟是他最好的朋友。」除了喬治以外,維陰斯不可能讓其它人進入他的書房。
「彼此彼此。」喬治也舉杯回禮,彼此心照不宣。「我還要再提供你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喬治陰陰地笑著,彷佛已經看見維陰斯上絞架的樣子。
「說來听听。」亞瑟酗起一雙藍色的細眼,心中的算盤又開始撥動。
「我們令人聞之喪膽、教克倫威爾將軍頭痛的偉大船長魯德爾不是別人,恰巧是我們親愛的朋友……維陰斯。」喬治笑得陰森,亞瑟也不遑多讓。
「魯德爾親口告訴你的?」
喬治點點頭。
「那麼,我們現在只要等著逮到證據抓人即可,這次我一定要他問絞。」一想到本該由他繼承的爵位他就恨。
「關于這一點,我想那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喬治的笑容中有相當的自信。「我已經從亞羅港找到一位叫馬克的水手,他曾在維陰斯的船上待過幾天,願意站出來幫咱們指證他。」當然代價是一大筆賞金。
「好極了,這個叫馬克的水手何時會到?」這次維陰斯不死都不行。
「再過幾天。」喬治也很想看維陰斯問絞的慘況,到時倫敦的婦女便可了解她們心目中的偶像不過是一名海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