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悅耳的調侃聲隨著輕佻的手指一並掃過詠賢的面頰,將她從驚愕的颶風中拉回。
眼前的人穿得跟忍者似的,全身罩著黑布,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楮和濃眉。
他是誰?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找那塊牌簡?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邊問邊伸手搶牌簡,絲毫未曾察覺自己仍赤果,直到一雙賊溜溜的眼楮提醒她為止。
「看不出來你外表瘦巴巴,其實還滿有肉的嘛。」闖入者不疾不徐的退後,算準了她沒膽子起身。
連忙縮入水里的詠賢盡避恨不得拆了他的骨頭喂狗,仍舊沒有忘記「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句話,只得乖乖的待在水中。
「你到底是誰,找我有什麼目的?」盡避處于劣勢,她仍然一臉跩相,並且打算一路跩到底,引來入侵者挑眉。
「詠賢姑娘,沒人教過你處于劣勢時應該謙順點嗎?」他的天外飛客果然異于常人。
「我正好天生就不知道‘謙順’兩個字該怎麼寫。」詠賢依舊跩跩的回答,挑戰來人的忍耐極限。「何況你又站得那麼遠,有什麼好跩的?」她故意用激將法,打算將他騙至浴桶邊再乘機搶奪。
他是沒什麼好跩的,但最起碼有牌簡。展裴衡露出微微的一笑,隔著黑布清楚的勾勒出調侃的弧度,打算教會他的天外飛客何謂謙順,或許還可以順便吃點豆腐。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靠近一點?」他故意慢吞吞的跨步,手上的牌簡也跟著大幅度晃動,晃得詠賢的眼楮一片晶燦。
「再近一點。」詠賢不自覺的喊道,一雙眼楮未曾離開過牌簡分毫。
「不夠近?」展裴衡十分合作的再往前跨一步,更加用力晃動手中的牌簡。
詠賢此刻的表情彷若是只餓了許久的哈巴狗,拚命的對他手中的牌簡搖尾巴,並期待他的接近。
「再近一點。」她幾乎是用吼的,這死忍者根本是存心找碴,故意站離她僅僅一步之遙,而她又不能冒被看光光的險,只能待在水里干瞪眼,期待他主動過來送死。
她有把握,如果他敢接近她,她便使出擒拿手的絕技教他喝掉整桶的洗澡水。也不想想她是干啥的,警察耶,不整死他怎麼對得起「頭號女煞星」這個封號。「遵命。」強忍住笑意的展裴衡微微欠身,一晃眼來到她的身後。五指一點,頃刻間詠賢就如同玩一、二、三木頭人一樣,動也動不了。
這卑鄙的忍者居然使用小人的招數!不得動彈的詠賢發現自己不但沒能如想象中將侵入者推進桶中喝洗澡水,反而像中了魔法一般僵住。原來武俠小說中為的一切都是真的,真有點穴這回事,她還以為那只是杜撰。
「你不是要我靠近一點嗎?」展裴衡優閑的將雙手撐于木桶的兩側,自她身後傳送出酥癢的氣息,教不得動彈的詠賢連躲都難。
「怎麼樣,夠不夠近?」他的鼻息重重的吹拂著詠賢的頸背,佣懶的聲音彷佛是一條無形的琴弦,勒得她更加緊繃。
這是什麼情形,為何她會心跳加速,就跟面對人妖公雞未撲粉時的情況相同?
她困窘極了,自出生以來從沒這麼無助過。她不但赤身坐在一個二○年代的人才使用的木桶中,還像電影中的僵尸動也動不了,只能任這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調戲。她該怎麼辦?
看著她頸背上一根一根豎起的寒毛,展裴衡不禁笑了。她不是最勇敢,平時吼得最大聲,怎麼這會兒不吼了?他敢打賭,欺善怕惡的母夜叉絕對料不到她會有這麼一天。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悶笑,要是他突然把面罩拿掉,她搞不好會瘋掉,只可惜他不能這麼做。
不過,他可沒打算同一個啞巴說話。眼前的木頭人很顯然的以為他連她的啞穴都封住了,所以半天開不了口,他得提醒她才行。
「詠賢姑娘,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原本離她尚有些距離的氣息猛然接近她的耳際,徹底瓦解她的神經。「我並沒有點你的啞穴,你還是可以說話的。」
低沉的嘲弄聲像道符咒解開詠賢的沉默。從未曾遭受過此種待遇的詠賢立刻像雨後泄洪,大聲吼個沒完。
「你這個無恥卑鄙的小人,下三濫,別以為使用邪魔歪道的招數就可以逼我屈服,我管詠賢絕不買這個帳!」
哇,她的吳語進步不少嘛!那些別扭的口音也消去了大半,看來她平日的磨牙功夫練得不錯。展裴衡悶笑了一聲,不把她的咆哮當一回事,反正平時也听慣了。閑來無事讓她罵一罵,捶一捶,就當作是按摩,誰要他是龍蟠的首領呢。
只是平日被她欺侮太多,總要乘機撈一點本回來,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不知道你還有選擇權呢,詠賢姑娘。」他的鼻息倏地棲息在她赤果的肩膀上,嚇得她的魂都快飛了。「我還以為我握有全部的籌碼,愛怎麼逗你,就怎麼逗你。」
令她變出雙重心跳的鼻息頃刻間轉為沉重的。詠賢驚愕的發現到正輕輕接觸著肩頭的酥麻不是方才的鼻息,而是貨真價實的嘴唇。瞬間她的心中有如萬馬奔騰,跑得最快的便是她的怒氣。
她要殺了他!
氣得幾乎頭頂生煙的詠賢轉頭就想給他一巴掌,無奈她的頭死也不肯妥協,仍安安穩穩的僵著,徒留滿肚子怒氣。
她這模樣看得展裴衡又是一陣低笑,他的貴客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听話。
「想轉頭看我?」低沉的呢喃再度回響于她的耳際,帶來同樣令人難以忽略的迷醉。「或許我可以幫這個忙。」
無聲無息的親吻落在毫無預警中落下。詠賢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被一雙有力的雙臂箍住,還莫名其妙的丟了她的初吻。
蓓來實在丟臉,活到快三十歲還沒被人吻過的女性,全台灣真找不出幾個。
但也不用到西晉來破戒啊!她沒多大興趣去研究四片唇合起來到底是何種滋味,忙著捉罪犯立功都來不及了,誰有空理會那一群只想攀著她往上爬的卑鄙人類?
問題是,此刻箍住她的健臂不但未經過她的同意就這麼做,而且還屬于一個和她相差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古人。
她應該覺得氣憤,畢竟被一個原本該乖乖當化石的古人強吻是一件極為丟臉的事,更何況這個古人還遮去她的眼楮,讓她想報仇也找不到對象。可是,該死的!她發現自己並不怎麼討厭他的吻,他的吻技還真沒話說。
原本想逗逗她的展裴衡反倒一頭栽進她大方的反應中。他不知道她究竟來自何處,為何看過他的牌簡,但他知道她必定來自一個和這兒完全不同的地方,因為她的反應跟一般女子不一樣。正常人早就嚇昏了,她卻毫不退讓的反吻他,教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律動,迷失在她的唇齒之中。
他加深這個吻,原本只是嬉戲的嘴唇改由舌頭代替,徹底綻放出魔力。而邊立志報仇邊享受親吻的詠賢也非常沒志氣的張嘴迎接他的撩撥,完全和大腦唱反調。
霎時,只听見兩人急促的呼吸和因晃動留下的水波聲回蕩于靜謐的夜,為這星光燦爛的時分更添繽紛。
「你究竟是誰?來自什麼地方?為何看過這塊牌簡?」
連續三個問題將詠賢自醉夢中拉出來。在清醒的同時,她氣憤的發現到自個兒竟再度成了木頭人,而方才摟著她大吃豆腐的闖入者又成了不折不扣的小人,藏于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