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沒膽講,當務之急是先擺月兌她。她這麼死跟著他,不但丟人而且礙手礙腳,要是教死對頭瞧見了,非把他笑到地下去不可。
「Shit姑娘──」「我叫詠賢。」她再次打斷他說話,口氣仍是凶巴巴的。
「你要用錢?」展裴衡愣了一下,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錢?對了,他怎麼沒想到用這一招擺月兌她?叮叮當當的銅錢誰不愛,就算是天外飛客也不能免俗。
他立刻掏出一堆銅錢塞進她手里,塞得她莫名其妙。
「哪,錢在這兒。」太好了,終于可以擺月兌她去做自己的事。
「你干嘛給我錢?」詠賢拿起銅板仔細看。乖乖!這些要是能帶回去現代,鐵定可以賣不少錢。
「你不是要用錢?」他特別在用錢兩個字上加重音調,徹底誤會她的發音。「誰要用──算了。」她懶得解釋。Shit就Shit,反正已經听了半個月,就當天天踩到狗屎好了。「還給你。」她把錢還給他,對于他的誤解完全沒轍。
「你不是要錢啊。」展裴衡大失所望的收下銅錢,心中巴不得她趕快滾蛋,放他一天假。
「我不是要錢,我要你身上的東西。」經過了半個月的觀察,她終于發現他身上有一塊奇特的牌簡,紅檜木雕花鏤空,正中央瓖有一塊黃玉。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曾經見過,但隱約中卻有一股熟悉感,她一時也想不起來。
詠賢可以確定她之所以會跑到這鳥不生蛋的朝代一定和那塊牌簡有關,這也是她為什麼死賴著他的原因。她只見過他拿出來一次,而且是在夜深人靜、難得會有人發現的時候,要不是她煩得睡不著爬起來散步,根本無緣窺得。
她一直奇怪,為什麼愛美又愛叫的他會有那麼一塊陽剛味十足的牌簡。那牌簡看起來像是塊令牌,而且是電影中常常出現某種神秘組織之聖物,只有首領才擁有……
「東西?什麼東西?我沒有啊。」
嗲得教人頭皮發麻的聲調又再度響起,詠賢立刻打消腦中的念頭。這人要是可以當首領,那豬都可以飛上天了。要不是她曾親眼目睹,並確定那塊牌簡確實在他手中,她才懶得理會這個人妖俱樂部的創始會長。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不肯承認、不肯給的話無妨,她就死跟著他,賴著他,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反正她時間多得是,不怕他不投降。
不過她很懷疑自己會先死在他的嗲聲嗲氣和滿臉白粉之下,這個時代的男人個個變態,似乎不把自個兒涂得像陪葬用的紙人就不叫男人,真是奇怪的風俗。
「Shit姑娘,你話要說清楚呀。」展裴衡雙頰一撐,又是一副準備吵上王母娘娘的模樣,哎哎叫個沒完。「我是個有格調、有操守的世族子弟,從不做雞鳴狗盜之事。你說我身上有東西,是啥呀?咱們展家多得是金銀珠寶,要狗、要貓、要牛、要羊,要啥沒有啊?瞧你說得一副我好似作賊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破壞我的名聲?一旦壞了名節,那我就做不成建鄴城第一貴公子,若是當不了第一貴公子,我也就對不起爹娘,這對不起爹娘也就罷了,我還會進一步對不起展家的列祖列宗。一旦對不起列祖列宗,我又有何顏面在死後名列祖宗牌位──」「Shutup!」被吵得頭昏眼花的詠賢一把捉住展裴衡的衣襟,照例又是捉得他無法呼吸。
她只不過向他要個東西,哪來這麼一長串繞口令?天殺的,再不快點找到回家的路,她確定自己會在回二十世紀之前先死在這只人妖公雞的亂啼之下。
「呃,Shit姑娘──」雖然不明白她家的教養是怎麼回事,但小命要緊。
「再哩唆,本小姐就先將你一腳踢到亂葬崗,省得你哎哎叫個沒完。」
她冷冷的放話威脅,恨不得立刻將他塞進墳墓。
「Shit姑娘,你的稱謂弄錯了。稱呼自己要說小女子,最低限度也要自謙為本姑娘,千萬不可自稱小姐,這是個嚴重的錯誤,也是一個──」「閉嘴──」媲美千年寒冰的口氣比提著衣襟還有效,人妖公雞終于停止啼嗚,還給她一個清靜。
這瞬間,她懷疑他是否恰巧是「雜念協會」的會長,否則怎麼會嘰哩呱啦叫個沒完?她也不過只是隨便提了一下,他便嘴碎得像部語言學習機。很可疑喲!莫非他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值得探究。
「你是不是有塊黃玉牌簡?」她決定明說,殺他個措手不及。
展裴衡的反應果然沒令她失望,發呆之外還加上原地亂跳。
「姑娘,你怎麼知道?」人妖公雞這回不叫了,改為小聲的附耳,順便附贈滿頭大汗。
「廢話,自然是見過。」她嗤之以鼻,對于他的低能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見過?」展裴衡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精光,快速得教人不易察覺。「我不但見過,還模過──」不對,她怎麼可能模過?那牌簡她是第一次瞧見,哪有可能接觸,可是,為什麼她的印象中曾撫觸過那塊黃玉,好象是在許久、許久之前,在她還很小的時候。
「你模過?不可能吧。」展裴衡神經兮兮的聲音刺穿她的耳膜。「那塊牌簡早已經歸還它的主人,你怎麼可能模過?」他邊說邊觀看四周,像是在作賊。
「你把那塊玉給人了?!」他不說還好,詠賢一听見回家之路的關鍵就這麼給「跑」了差點當場宰了他。
「噓,小聲點,要是教人听見,那我可慘了。」展裴衡連忙將她拉到一邊,眼觀四方。
「你干嘛怕成這副德行?」詠賢不解,但很想把他的膽子掐出來就是。
「Shit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塊牌簡是一個叫‘龍蟠’的竊賊硬塞給我的,還說是寄放,差點把我嚇死。」他邊說搧動縴縴玉指拍拍胸口,拍得詠賢想順便送他一掌。
「龍蟠又是啥玩意兒?」詠賢忍住翻騰的怒氣。這滿臉白粉的公子哥兒最缺的便是血色,她倒不介意捶他幾拳,看他會不會比較像個男子漢一些。
「是賊呀,是最不入流的夜賊。」
展裴衡滿臉不屑,蓮指輕晃便晃出一條赤色的羅帕來,看得她差點昏倒。
「說得好听點是義賊,說得難听點是專搶世族的土匪。要我說呀,被他搶過的世族真倒霉,好好的金銀財寶全讓乞丐、流民拿了去。乞丐哪!有什麼資格佩戴咱們世族的財產?要不是那沒人性的夜賊沒格調、沒品,咱們哪會遭殃?
這遭殃也就罷了,偏偏他又看上我,不但搶了我的玉佩又硬將牌簡寄放在我身上,還威脅我不可以說出去,否則就殺我滅口。我哪敢說呀,只敢乖乖的點頭等他來取,好不容易昨兒個晚上他大爺終于大發慈悲拿走了那塊燙手山芋,你就不知道我吁了多大一口氣。要是給官府的人知道我的身上竟擺著龍蟠的牌簡,那我還能不死嗎?所以說呀,那些自稱為仁義之士的夜賊最沒品了,淨會挾仁義之名洗劫咱們世族……」
詠賢閉上眼楮忍受人妖公雞的嘮叨,作夢也沒有想過世上竟有比伊藤伸繁還惹人厭的家伙。從他那一長串媲美萬里長城的獨白中,她至少听懂了一些事,那塊牌簡不是他的,而是屬于一個叫龍蟠的家伙所有。
龍蟠?蠢得令人發噱的名字,八成是代號之類的別稱。沒想到在這亂得教人沮喪的時代竟有這麼一號東方羅賓漢出現,真令人感動。問題是,這位令人亂感動一把的龍蟠先生握有她回家的關鍵,除了找到他之外別無他法。這下可慘了,人海茫茫,她該上哪兒去找?再說她連人家的長相都不知道,唯一的線索是身旁這個只會到處亂叫的窩囊廢,叫得比動物園里發情的公猴還凶。